话音刚落,宋闻声已然两指并拢,点在阵石上。
顿时整个阵金光冲天,有金色的符文流动,将那个“人”死死困住。
“你们是谁,你们想要干什么?”
“我还没问你呢!你……你还活着!?我的阵出问题了?”
宋闻声淡淡道:“你的阵没问题。还有,别试了,你挣不开的。”
他见挣脱不了,立即换了一种方式:“你们为什么要抓我?我干什么了?”
“你是还没做什么,但你吓着人了。”
“谁?”
宋闻声一脸无辜的指指自己:“我啊。”
那个人:“……”你他妈管这叫做害怕?
“我根本就没有!谁叫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院子里来?”
“哦…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了。”
这个“不好意思”是多方面的。
宋闻声指间凭空出现一张符:“缚!”
阵中瞬间多出四条锁链,将那人的四肢牢牢锁住。
“苏昱,带人来认认吧。”
不多时,贾章就颤巍巍的从屋里出来,站到那个人面前。
苏昱挑了挑眉,问道:“是他吗?”
贾章眯起眼仔细看了一会儿:“对,就是他!是他和我说这井打在这是大吉,他还说住在这里必定发大财,以后事事顺遂,他还说……”
“哈哈哈!”
被这突兀的笑声打断,宋闻声转头看向这个王大师。
“我也没想到他这么蠢啊,我随口一说,他竟然就信了。”
贾章脸有些涨红,开口和他争辩起来。
方萍晴对于他们的争吵有些反感,正欲开口打断,一个温和的声音先她一步开了口。
“他觉得你是大师啊,肯定信你。所以不装了?”宋闻声对此倒是接受良好,但考虑的其他人的承受能力,还是出声制止了两人的争吵。
不,准确的来说是贾章单方面的输出。
“没错是我,但那也只能怪他运气不好,在这住下了,我本来要杀的就不是他。他非要自己找死,我有什么办法?”
出奇的是宋闻声竟然对他的话表示赞同:“对,他运气确实不好。但你这么无差别攻击,是个人都得倒霉的。”
王谨森森然一笑:“还有运气更不好的。”
说着,他身上的怨气骤然加重,而贾章的身上也出现了同样的怨气。
“杀了他们,杀了所有人!”
一切发生的突然,没等方萍晴反应过来,贾章的手已经到了谢景的脖子前。
“小景!”
下一秒,那只手被抓住,反拧到身后,宋闻声用膝盖抵着贾章的后背,将他按在地上。
“抱歉,先睡一会儿吧。”
宋闻声垂着眼,慢步走到王谨跟前。
“是谁给你的胆子?动我的人。”他语气淡淡,却藏不住其中的杀气。
“你不是一直那么高高在上置身事外吗?怎么?到底还是没落在自己身上。你们这种人最是恶心,一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模样!”
“终于认真了吗?那就一起去死吧!”
井口的黑暗突然搅动起来,从里面伸出了无数只手,哀嚎着,嘶吼着,誓要把所有人都拖进井里去。
宋闻声,苏昱和方萍晴一时都自顾不暇,谢景却被五六只手拽着,拖进了井里。
“谢景!”宋闻声来不及多想,紧随其后也跳了下去。
“宋闻声你是疯了吗!?”苏昱堪堪封印住井口,现在下去显然不是个好办法,不然一旦封印松动,方圆几十里的人可都遭殃了。
苏昱一脚踹在王谨肚子上:“等他们出来,老子一定把你大卸八块!”
“咳咳。”他轻蔑的看着苏昱:“你以为,他们进去了还能活着出来吗?”
“他们一定能。”
方萍晴走到井边,说:“麻烦把封印打开,我要去找小景。”
“你不能去。先别说你进去会怎么样,如果封印开了,无数人就要因此丧命。”
“那我就这么干等着吗?!”
“我不和你一样在等吗?相信闻声,他会把谢景带回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宋闻声和谢景没回来,绑在王谨身上的锁链却慢慢消散。
王谨用手抹掉嘴角的血迹,冲苏昱笑着说:“你看,他们就要被我同化了。”
“放你的狗屁。”苏昱接着又是一拳招呼上去:“给我安分点。”
跳进井里后,宋闻声几乎把这里翻了个遍,才找到了谢景。
“谢景,你没事吧?”
“为什么?凭什么是我?凭什么!”
“谢景?”
谢景缓缓转过身,对宋闻声微微一笑:“你们都该死。”
他猛的拉住宋闻声,将他扑倒在地。
“谢景,你松手。”宋闻声试着挣扎了一下,奈何在不动用神力的情况下这幅躯体的力量挣不开谢景,宋闻声只能被他压在身下。
“谢景,没事的,那都不是你,你现在过得很好。”
“醒醒,谢景。”
谢景的意识里一片漆黑,只有一个声音在不断重复着:“杀了所有人。”
就在他要被完全控制时,有一个声音清晰的传来:“有我在呢,我会一直陪着你,你不会再是一个人了。”
这声音就像降临深渊的太阳,在无尽的黑暗中撕开一道缺口,照在谢景身上。
谢景只觉得熟悉,好像很久之前,有一个人,也和他说过同样的话。
“你并非单枪匹马。”
意识渐渐回笼,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堪称完美的脸。
“醒了?没事吧。”
“没事。”
说完,谢景才发现不对。他和宋闻声还不是很熟,现在却以这种姿势……抱在一起。
“对不起。”
宋闻声反而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哦,没事。”
“我奶奶呢?”
“他们没跟着下来。”
“我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还要麻烦你来找我。”
“不麻烦,本来也是要来的。”
“来这里干什么?”
“消除怨念,送他走。”
“在这里?”
“当然不是了。既然你准备好了,那我们就走吧。”
宋闻声在浮动的怨气边站定,伸出左手轻轻触上怨气,指尖一点金光闪烁。
一个类似传送门的东西显现在他们面前。
“这是魔法吗?你既然也是驱鬼师,那我奶奶也会吗?”
“你奶奶不会。你可以把它理解为法力。”
“法力?”
“嗯,走吧。”
“好。”
门那边是繁华的街市,街上人声鼎沸,叫卖声、谈笑声此起彼伏。街道两旁摊位林立,各色商品琳琅满目;丝绸、瓷器、古玩等各式珍奇物品吸引了众多行人驻足观赏。几个江湖人正在表演吞刀吐火、胸口碎大石等绝技,围观的人群不时发出阵阵喝彩声;孩子们在人裙中穿梭嬉戏,欢笑声此起彼伏。
“这是哪里?”
“那位王大师的记忆。”
宋闻声还有一点没说,这不仅是王谨记忆中的影像,还是宋闻声在无数个夜里梦回的临安城。
城门在这时打开,一队人马缓缓进城。
“方将军回来了!方将军把宁国的人赶回去了!”
王谨,不,方澍旻凯旋归来,坐在战马上,受万民拥戴。
“王大师生前是个将军啊。”
宋闻声看着方澍旻的背影良久,就在谢景以为宋闻声不会回答自己时,他轻声说道:“他是个很了不起的将军。”
随后又道:“走吧,跟上,他要进宫了。”
宫中皇帝迎接了方澍旻,问了战事情况,就让方澍旻回府休息了。
“他不是过得挺好的吗?”
宋闻声摇摇头:“在朝堂上,功劳太大可不是什么好事,会有一群人在绞尽脑汁的想把他拉下去。”
“可他有功啊,皇帝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任其他人朝他泼脏水吧?”
宋闻声低低嗤笑一声:“功高盖主,本就是一种罪。”
“宋老板,这好像不是出宫的路啊。”
宋闻声抬眼望去,方澍旻走了一条小路,而那个方向……是太子寝宫。
“跟上去吧。”
还未走到门口,就能听见说话声。
“和殿下说是我了吗?”
“说了,但是殿下还是那句话‘谁也不见’。”
“殿下这样不行啊。”
“小谢将军的事对他打击太大了,殿下一直在等小谢将军,他说他不信那样的人会死……”
说到这,方澍旻似乎也不忍再听下去:“我这次来……是让殿下死心的。小景的尸体已经找到了,另外,小景还留了一封信给殿下。”
“是……什么?”
“绝笔信。”
那个宫女轻叹了一声:“给我吧,我等送饭时给殿下送进去。”
“麻烦了。”
“不麻烦,这样也算对殿下有个交代。”
方澍旻转身欲走,又忽的想起了什么,说道:“小景他,这几天就该下葬了,问问殿下,要不要来看最后一眼。”
“殿下肯定会去的。”
谢景回过神来:“我们还要跟着他多久啊?”不知道为什么,他竟觉得心里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不剧烈,但闷闷的,压的人喘不过气。
“不知道,跟到最后就行。”
接下来在回忆里的几个月,临安城依旧处于一种宁静中,只是这种宁静更想是风雨欲来山满楼的前奏。
直到——宫中传来的消息打破了这种宁静。
晏清二十八年,太子自三月前一病不起,已在昨晚薨逝,陛下忧伤过度,也卧病在床,朝政暂交由南平王治理。
临安城中大乱,不少百姓纷纷出城,令寻庇护所,城中流言也越传越广。
宋闻声听闻只是示意谢景坐下,给他倒了一杯茶:“很快了,再等等吧。”
“我们……不做点什么吗?”
“这只是回忆而已,我们改变不了什么的。”
晏清四十九年,陛下驾崩,南平王继位,改年号为良辰。
朝堂上,多位大臣联合弹劾方澍旻意图谋反,新帝多疑,将方澍旻打入天牢。
“走吧,去天牢。”宋闻声听见只淡淡说了一句,仿佛早就知道了结局。
“方将军,你说你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做你的将军不好吗?非要谋反。”
“我方某一生为国,从未有过半分不敬之心!”
那人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事:“方将军,您醒醒吧!忠义之心,早已不再是这个朝代的珍品。”
“陛下不是先帝,可不会惜才,学会讨好陛下,才能爬得更高。方将军,你还是好好想想吧,不如趁早写下认罪书,至少还能护住九族。”
说罢那人仿佛想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事:“忠义之心,早已不再是这个朝代的珍品。”
“陛下不是先帝,可不会惜才,学会讨好陛下,才能爬得更高。方将军,你还是好好想想吧,不如趁早写下认罪书,至少还能护住九族。”
方澍旻气极,抓起那人送来的砚台,狠狠砸去:“褚朝甫,你无耻!”
“哟,将军可小心些,这砚台贵着呢,将军现在卖身都换不来这么多。” 褚朝甫笑呵呵的回答,可言语却尽是羞辱。
“圣旨到!”
方澍旻和褚朝甫齐齐跪下。
“罪臣方澍旻,通军结党,意图谋反,但念其曾为国征战而有功,故若其认罪伏诛,仅抄其家,不伤其妻子。”
方澍旻抬起头,似是不可置信。
“方将军,接旨吧。”
方澍旻颤抖着手接过圣旨,伏地磕头:“臣,接旨。”
宣旨太监走后,方澍旻就那么跪在那,一动不动。褚朝甫走到他面前,蹲下与他齐平:“方将军,体面一点不好吗?”
方澍旻猩红着眼抬头看他:“我怎么体面?你要我怎么体面的去死!”随后又想到了什么,嗤笑出声:“我在战场那尸横遍野的地狱中求生,杀我的鬼却在朝堂上。”
“我就劝将军到这,望将军,好自为之。”
看着褚朝甫离开的背影,方澍旻呆坐良久,终是缓缓拿起笔,在面前的纸上一字一字写下那份莫须有的认罪书。一笔一笔,将他以往所有的骄傲,功绩,一点一点碾碎。从此,世上再无方澍旻,只有史书上意图谋反的罪臣。
方澍旻以为自己是从不在乎这些的,可写着写着,泪水忽然落下,打湿了纸面。
怎么可能不在乎?他是实实在在血染沙场数十载,捧出一颗心来的,只可惜情义无用,世人皆无义。
第二天,这张纸便被呈到了皇帝面前,新帝很大度,真的没再追责,只抄封全家,并定于两日后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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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哎,感觉方澍旻好可怜。
这章真的有好多回忆,各方面的哦[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