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昏黄灯光聚集在一位在夜航船上小有名气的花旦身上。此时她右手虚按铁质的扇脊,左手甩出折扇。开扇时发出的声音惊醒了部分听众。见目的达到后,她才唱罢那首填词曲“一夜鱼龙~舞!”有力的收尾镇住了听众,全场在她欠身致意后才开始对她的表演报以欢呼。待到掌声渐歇时,花旦才缓步下台。
“小唐,李长明还好吗?如果你还有去她那里记得帮我转告一下,就说你这张扬的性格也该改改了,不然容易被人盯上。”花旦将充当发簪的腊梅从翠绿的云鬓中取出,随手插入镜边的青色花瓶中。花瓶中已经有数只戴过花,开的正盛。“含英小姐,看在李姐姐的面子上,就把这花带瓶一起送我吧。”小唐一边说一边移向镜子。“别,这花有用的。”含英梳着头发,语气颇为不满地说道。“您就权当是打发我走前给的财物吧。”他突然扑向花瓶,接着拿起花瓶,从中调出一枝桂花笼在袖中。“算了,就给你那一枝。这花我要用来供月的。”她用梳子盘起头发,快走几步,推开窗户,让月光入内,窗外是一轮冷清的冰轮,正挂在黑幕中。含英拈起三根香,点燃后插在香炉里面。花瓶突然裂开,其中的清水溅出了一半,接着香炉似乎被什么击中,发出金属的碰撞声。一切发生在几秒内,含英还来不及反应就感到身后劲风一闪。她连忙闪身,让过一刀。“你在干嘛!”含英拿起一个瓷瓶,当做自卫的工具,但马上就被袖箭射破。“这可不行,连一个花瓶都不给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张楼主出手可比你阔绰多了。”他活动了一下身子,准备发起下一次扑杀。
“小子,什么都讲究一个先来后到。”在他身后的人影出手捂住了他的口鼻,接着一绊,钳住手腕。含英斗胆拿起灯笼去照对方藏在阴影中的脸。一张白底黑字的面具,上书嘲字,恣意挥洒的墨迹正说明了主人的性格。“看来不是偶然,你被人盯上了。”嘲风的语气听起来并不恼火,说完后与另一个侍者沉声说了几句。那个侍者点点头,帮嘲风将小唐搬到隔壁。
“坊主,阔别已久,何不叙叙旧?”嘲风蹲在窗台上,和窗内的人说了几句话,看来与“坊主”相当熟识。之后窗子被打开,正当含英思考该怎么上去时,已经有一个接客童子提着一个青色灯笼迎接她了。走入茶坊后才发现,茶坊中每个人的桌前都有一个灯笼,或红或黄,没有一个是青色的。先是一个眼尖的人看到了她们,接着所有人都跟着他的目光看向他们。本来吵闹的茶坊突然安静了,落针可闻。含英就在所以人的目视下离开。
“客人,请进。”童子在推开门后马上离开了。门内是一间较大的房间,装饰古朴,却有着价格不菲的古玩。正西面的墙上是一块黑布,而正东面的墙上却挂着一幅《韩熙载夜宴图》,压住了后面的画。窗前的书桌上放着一张没有写完的对联。房间中除了嘲风还有一人,定是坊主。别人口中的坊主只穿着一件白衬衫与一条黑裙,此时正端坐在茶座旁彻茶,看上去大概二三十岁。“在下倾慕君已久,但因私事缠身未能见面,实属遗憾。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坊主从东座起身,轻轻握住含英的手,带着她入正西席。“在下仅是小小戏子,不敢。”含英停下,有些为难。“别担心,虽然是你是歌舞伎,但别人对你的仰慕比我们多了两倍不止。”嘲风坐在正北位劝道。“无妨,在下是衔月坊坊主,陈庚。不知两位有何事,若能帮上两位,陈某定尽全力相助。”陈庚奉上茶后询问道,似乎早已有所准备。“您可知风月楼?”嘲风小心翼翼地询问,怕触犯到对方的禁忌。“某曾派人前往风月楼探查情报,仅知楼主名为张龄,且年少轻狂。”坊主摇了摇头,表示不知更多。在二者交谈时,含英拿起刚刚递过来的茶杯,细细玩赏。看起来像是汝窑的仿品,天青色的茶杯中带着无穷无尽的光影变化。幽幽的茶香与檀香味融合在一起,反添一番神秘的气息。
这场密谈结束之后,两个纷纷告辞。“失陪。”嘲风欠身致意,随后从窗户跳下。“告辞。”含英长鞠躬。等待起身时,陈庚双手捧着一柄短剑。“今日相见匆匆,无以为礼,仓促之下唯有短剑一柄相赠,毋拒此物,一点心意而已。”“恭敬不如从命,来得匆忙,未持谢礼。仅一支玉钗,以表谢意。”含英双手接过短剑。收好之后,将插在云鬓中的发钗拔出双手奉上。
“为何助含英之众?”陈庚对着刚刚换上《洛神赋图》问道,表情恭敬。“歌舞伎大多身世悲惨,且此人与官面上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对我们是极其有利的。”墙内如此回答道“既然如此,又为何用青灯?”陈庚在犹豫片刻之后,再次询问道。“青者,清脆而不张扬,伶俐而不圆滑,简朴而不单调。”墙后的人没想到陈庚会问这个问题,才在数秒后回答道。“将剑赠与又是何意。恕在下愚顿,不解其意。”她想了想最后还是提出了这个问题。“剑柄内有追踪器,可知此人何在。”墙后的人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个人的情报,有的是人打听。”
在衔月坊东边的一条小路上,含英与在此久等的嘲风会面。“这条路就是去风月楼的。”嘲风“看着”含英,解释道。“这趟浑水不是你要蹚的。”嘲风身后的阴影蠕动着,发出嘶哑的声音,接着不断膨胀,像是正在吸水的海绵一般。。“是蒲牢众,幸会。”含英伸出手,但是对方并没有伸出手。“如果你执意要蹚,我们不能保障你的安全。”蒲牢众向她身后走去。含英不自觉地看向地上,才发现身后有着鸟一般的大块阴影。她惊恐地转头,却发现对方是故人。红色的油纸伞,标志性的双刀。“你来了,睚眦。”嘲风打了声招呼,随后三人迅速沿着道路离开了,撇下含英一人。
颈部的枷被砍断了,落在地上。含英还有些好奇地拾起来看了看。但周围的残部似乎见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纷纷逃离这里。
“我最后看到的是在一片广阔无垠的黑幕上,散落着数以万计的白色斑点,与一轮明月交相辉映。投下的光融入海水”含英确切地说道,身后就是一片目不可及的碧蓝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