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伯贤和江舟晚都清楚地记得季颜芝死去的那天,天空难得放了晴,公园里的植株都挂着还未蒸发殆尽的雨水,地上一脚一个小水坑。出来溜达的人很多,毕竟是雨季难得的晴天。
边伯贤推着季颜芝沿着医院的花圃绕着圈,轮椅嘎吱嘎吱地转着。有不懂事的小孩三五成群地飞奔过来举着水枪往他们身上滋,都被边伯贤一一赶跑。
他们最终在公园最安静的角落停了下来。边伯贤替她理了理头发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舟晚呢。”
“她去接娅娅放学了。”
“娅娅最近很听话,老师还选她做了唱歌比赛的小主持人。我看今天天气好就让舟晚带她去游乐园玩了。”
大概是看着季颜芝今天的面色随着天气放晴红润起来,边伯贤讲述这些琐事的语气也很轻松。提到娅娅的名字两个人脸上都有明显的笑意。
“想娅娅了?”
边伯贤替她理了理头发,低头看了看手机打算给江舟晚打个电话,却被季颜芝一把按住,说是按住其实也只是轻轻地覆在他手上——毕竟一个病入膏肓的人能有多大力气呢。
“没关系。别麻烦人家了。”
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停了片刻又开口。
“伯贤,和她结婚吧。”
边伯贤反握住她的手,她的肌肤白得能透过去直看到底下的血管,冰凉得似乎没有一点温度。
她不属于这个春天。
“等你好起来,我们就逃跑去一个没有任何人的地方,就像我们从前想象过的那样。”
“哦…当然,现在还多了个小家伙。”
边伯贤熟练地岔开话题,这样的话季颜芝说过好多次。他知道她的意思,可是就像溺水下沉的人,只要还能看到水面上的浮木就永远不会放弃挣扎。
他双手包住她的手,好像这样就能把自己的热量传给她,让她也暖起来。
“我喜欢春天。”
季颜芝的语气超乎往常的平静,夹杂着春日里的慵懒和疲惫——当然她是累了。
边伯贤意识到什么似的,战栗地抖了一下,眼底慌张地抬起头看她。她的脸上挂着平静的笑意,眼里像一汪死水看不到一点希望。他不知所措地抓紧她。
“伯贤,你该有新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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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小巷子里光线很暗,正是小孩子吃过晚饭三五成群在空地上打闹的时间。
江舟晚一手牵着娅娅一手替她拿着书包,小女孩脑袋上带着小蜜蜂的头饰,随着步伐一颤一颤地抖着,小胖手抓着系在手腕的气球绳索上端摇晃着,时不时地冲着遇见的邻居叔叔阿姨咧嘴问好。
她不爱跟同龄的小孩子打闹,反而是喜欢黏着大她二十来岁的边伯贤陪她玩,别人带着就安静很多。
江舟晚牵着她走到楼下把书包递给她背上,弯下腰来替她整理被风吹得有些凌乱的发梢和衣角,然后露出愉悦的笑容。
“娅娅可以自己上去吧?”
小女孩乖巧地点了点头。
“不要告诉爸爸今天吃了冰淇淋哦,不然姐姐会被训的。”
江舟晚装作害怕地吐了吐舌头,轻轻拍了拍娅娅的背示意她上楼。
她一起身却看见那修长的身影垂着脑袋倚在楼道入口处,阴影洒在他身上整个人散发着浓浓的忧郁气息,像好几年前的他。
江舟晚不由得一颤,抬腿向他走去。
“爸爸!”
小女孩激动的声音响起,然后是啪嗒啪嗒向他跑去一轻一重的脚步声。
边伯贤蹲下来接住她,摸了摸她的脑袋让她先上楼。娅娅有些不舍地抓住他的袖口,最后在他脸上一边吧唧一口才小跑着上了楼梯。
江舟晚明显察觉到他的不对劲,等到他先把小女孩哄着回了家才走上前。边伯贤也向她看过来,黑玛瑙似的瞳孔相比起平常显得更深,像一潭深水,似乎有说不清的情绪又似乎什么情绪也没有。
她咽了咽唾沫,开口问他。
“你怎么了。”
下一秒被男人热烈的体温拥了个满怀,鼻尖萦绕着他周身的气味——是他最爱用的柔顺剂,被阳光烘烤过的干干净净的少年气息。从高中到现在,他一直是这个味道。
“江舟晚,我们结婚吧。”
他的话淡得像一阵风,轻飘飘的也像风一样没有情绪。可她还是听得很清楚。
他很痛苦。
“季颜芝死了。”
“今天下午,在好久不见的阳光下,在她最喜欢的花圃前。”
“所以结婚吧,给我一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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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裙.想写个单向救赎的故事也不知道能不能到位。
白裙.就这样吧 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