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阿姐

“淼淼”宋朝明喃喃细语着。

“很好听，是令慈起的吗？”

我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他的话。

接下来，又是一阵沉寂。

“咳咳，那个…”宋朝明有些拘谨“昨晚，在府上住的可还习惯。”

“习惯的，尚书府的一切饮食起居都是顶好的，淼淼很是喜爱。”

“好，段姑…淼淼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

我没敢说实话，其实我昨晚没睡好的原因不止是因为紧张这一件事，他们尚书府的床也占了一大部分原因。明明已经快要入春了，别苑的床榻被褥却还是秋冬的款式。又厚又重的压在身上，不一会儿就发的满身是汗。身下的床垫也是，软塌塌的，仰卧侧卧都不舒服。

不过还好，看目前这局势，尚书夫妇二人，不，应该说是未来的公婆，对我还甚是满意。那么估计不出半月，纳征礼便能办了。再之后，亲事就也正式定下来了。按照礼仪规定，女子与男子及其家人在订婚后便不能再见面了。而婚宴的准备又差不多要耗上个一年多的，要是这般，我估计得等到明年开春才能成婚了。而父亲又不准备让我回汴州待嫁，而段家在洛阳城也没什么亲人可言，那只有一种可能：我要暂住在阿姐那里了。

阿姐的消息也确实灵通，得知我前一日赶到洛阳城后，第二天信就送到了尚书府上。这边我刚把宋朝明送走，桑禾便兴冲冲的拿着信封来找我了。

信中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她说我初到洛阳，对这里新鲜的事物并不熟悉，便想着正好趁着她大嫂家儿子的百天宴，把我介绍给她在洛阳的好友认识认识。还嘱托我明天去的时候将笙笙带上一起。

第二日，我早早的起了床，又去梳洗打扮好，向尚书夫人告了自己和笙笙的假。最后到宋笙笙的闺房好说歹说的才将她拖上马车，赶去赴宴。

阿姐当初和我不同，我是被顶替来的，而她则是实实在在被父亲送来联姻的。他千挑万选的为阿姐找了一门高嫁的亲事。男方是在朝堂上对政治颇有见解的崔大夫，许多老臣都对他寄予厚望。父亲正是看中了他这一点，才放心将大姐嫁了回去。可未曾想，他嫌我大姐出身低位，新婚没几日就纳了三四个小妾。大姐有了身孕时也没对她有半分关心，就连当初我大姐头胎难产，他都是整晚守在小妾房里的。

想到这里，我不禁为大姐感到悲哀。她曾经那么爱笑爱热闹的一个人，入了他们家的门后就变得小心翼翼，沉默寡言，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

马车突然停下，坐在我身旁正昏昏欲睡的宋笙笙不禁被吓了一跳，又转而松了口气。桑禾撩开珠帘：

“姑娘，崔府到了，大姑娘在门前等着咱们呢，快下车吧。”

我搀着宋笙笙小心翼翼的下了马车，第一眼便见到了热泪盈眶的大姐。

我快步走向前去，拥住了两年未见的大姐，将脸紧紧贴在她的肩膀上。我抱了好久才松开她，拉住她的两只手仔细端详着她的脸。仅仅是两年，她便老了许多。不过才十六七岁的年纪，却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原本松散的坠在两颊边的碎发都被高高束起，发髻上被插满了繁重的首饰，走起路来也远没有当初的欢快劲了。

宋笙笙见到我们姐妹俩人的亲密模样，也微微的笑了笑。只是随着一阵脚步声的逼近，那笑容很快就消散。来人是一名年纪与我们三人都相仿的姑娘，她正跟在一名妇人的身后。

不知是怎回事，她的眼神一直盯着我们这边。目光中透露着一些许嫉妒，又有些许阴险，总之感受不到半分善意。

我并不认得她，只是目送着她进了府内后才询问大姐与笙笙那人的姓名家室。这才得知，那位便是程老太傅的亲孙女，娇生惯养长大的将军府千金，程羽落。

“你可得小心些她，她心气傲，而且她同你那未婚夫婿宋朝明是青梅竹马之交，不知道得多嫉妒你能嫁给他。”大姐提醒我道。

我心里明白了些，也对待会儿面对她所时做了些准备。

到了席面上，我特意坐在了大姐旁边，跟她逗着摇篮里的外甥女玩。其余人则在酒桌上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那小孩子当真可爱，我做鬼脸逗他玩，他乐的上气不接下气的。

此时的我并未注意身后来人的凶险目光，还自顾自的跟大姐叙着旧情，逗着孩子。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娇气的声音中又带着一丝不屑。

“要说啊，还是段姐姐家里运气好，两个女儿都从汴州那小地方嫁到了洛阳，攀上了高枝了。”

这句话摆明了就是说给我和姐姐听的，拐弯抹角的说我们出身低微。我刚想反驳两句，却被姐姐制止了下来。

见我们两人没说什么，她更是得寸进尺。

“之前以为朝明哥哥一直没有娶亲，是因为心里有了人，可没想到竟是这么一支破婚约耽误了他的大好年华。”她一边说，一边摆弄着手里的镯子，又抬头看向我“我还听说，微微姑娘是因为妹妹不想嫁到洛阳，而被临时替过来的，不知道消息是否属实…”

“闭嘴！”程羽落的声音突然被那老妇人打断，这倒是把在场吃瓜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失礼了，这孩子不懂规矩，我先带她下去，一会儿再回来继续用席。”说着，那老妇人便带着又羞又愤的程羽落退了下去。

“阿姐，那位是…”

“程夫人，她母亲，是他们全家最看重面子的人了”

怪不得，刚刚大姐不让我反驳，原来是等着她母亲亲自动手啊，我不禁被大姐的手段佩服到了。

“诶呀母亲，你偏要制止我干什么？”程羽落坐偏房的在椅子上生着闷气“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知州的女儿，她在洛阳有什么威信，挑衅两句又怎么了？”

“可她以后会是宋府的夫人，你这便不能再说了，看来我真是叫你惯的过头了。”那妇人训斥道。

“她一个穷乡僻壤来的土丫头，凭什么能嫁给朝明，她不就是有一个同尚书夫人交情好的姨母吗？否则，怎么能攀上这门亲事？

“人家可不单单是靠姨母的功劳，人家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女工女红可样样都不比你差。”

“切，我就不信，她那样一个不懂风趣的人能讨朝明哥哥欢心，肯定娶进门没几天就会受冷落。”程羽落撇了撇嘴，半倚在桌前。

“程羽落，母亲之前事事都依着你。但这次，你万万不能胡来，否则丢的就是整个程家的脸面。”

对于母亲的训斥，她并不想放在心上，自顾自的摆弄着手上的珠串，只落下一屋子的清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