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冬天的记忆格外凛冽,像隆冬的雪一样刺骨鲜明。
我崇拜过很多人,穷途末路的守卫,坚毅冷漠的将军,都葬在冬天的回忆里了。
往事太沉重,未来也是。我曾经也是高兴地、热烈地幻想过将来是要成就一番事业的。那时夏日的树苍青翠绿,枝叶抖动着如同我无数个美梦成真。我想,我花了很多时间空想,将来我要去怎样怎样的学校,要成为怎样怎样的人,要睁着眼睛卧在浦江小船上,和懂得自己的人凝视移动的漫天星火。
好像那些蹦着跳着要向前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留我一人在原地嗟叹。我后来常想我是一个不值得的人,可恨透顶,可鄙至极,难道就真要沉溺在温柔乡夜夜笙歌?我很敬先生,若我生在那个时代,我是无论怎样都必定要追随他的。可后来又想,我这样的人入得了他的眼吗?蒋琬、费祎、董允、姜维,此皆“贞良死节之臣”,我又如何与他们并肩呢?
我曾经是一个骄傲的、勇敢的,也许有很大性格缺陷但是大体完美的。没有谁能在那个年纪安心做事、踏实刻苦至此,那时我能。所以我骄傲地大笑着,孔明,你也是世之豪杰,令人好生佩服!
我有时真的想,痛痛快快哭一场算了,然后都改了。上次为生活而哭,是我躲在洗手间里,撕心裂肺又无声地掉眼泪,哭完之后一切照旧,云淡风轻地和朋友们打趣——你眼眶红了——我知道,刚刚摔了一跤。
后来三年,从未再哭过。现在很陌生地负着众人的期待和信任,我能感觉到当初相似的压力和绝望,却哭不出来,好像喧嚣着的泪水无声间干涸了。
从此都改了吧。——这是我记得做过的一篇阅读里,一个女孩说的。
从此,从此。永远,永远。
我不知道永远。世界上除了死亡真的有什么是永恒的吗?那时聪慧讨喜的孩子如今也习惯了品味孤独,那时六月的阳光正好,让人永远也想不到晴朗的天落雪的样子。
是从什么时候起,心里有一隅是一片永远暖阳的晴天。那时我刚刚走入即将承载我骄傲与自卑、欢喜与悲哀的地方,窗外的阳光还闪的很好,我们还都是一群不经世事的小孩。那是故事开始的地方,我以为永远不会迎来结局,那样好的阳光也不会被阴雪覆盖。
我在雪里哈了一口气,看它悠悠地散开、起伏,像一抹我永远也够不到的烟尘。
我念着我的名字,轻轻地,语气轻缓,夹杂着些许我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
我为你祈福,为你许下最真挚的愿望,愿你成为不那么多情的女子。
我向你哀求,字字泣血,求你放过我。
求你不要毁了我,不要把我溺死在自卑和愧疚的汪洋里,不要逞一时之快而杀死我。
我念着你的名字,哀求你,放过我。
于这岁寒,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