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时,似冶带伤回到旭旿阁庭院,手撑着两边的灯塔就踉踉跄跄地朝里走,声音含糊不清:“殿下,快叫殿下。”宫女们见似冶一背的血,都不敢上前搀扶他,各个吓得哆嗦指指点点。好在这时,亓允听见庭院聒噪不安,气鼓鼓地冲了出来,见一群人围在一起就大骂道:“都在干什么?大呼大叫得成何体统?是不是都没被太子骂够?你们不怕骂,我还怕骂呢?”宫女们听亓允这么一说,连忙诺诺连声四散散开,亓允这才发现趴在灯塔旁的似冶,看见他背上的血。她并不认识似冶,但没想到堂堂太子府就要闹出命案了,于是连忙叫人一起把他扶了起来,似冶看着亓允,说:“殿下,叫殿下!柳……柳志成,今晚举兵谋……”亓允大致猜到了似冶的身份,多半是像赖商那样的线人,但一听到举兵谋反她就赶紧捂住了似冶的嘴巴,说:“好了,你别说了,我知道了。”然后一边搀扶着他进屋,一边冲其余宫女喊:“快去叫太子殿下,就说出人命了!”
冰云轩一回来连着亓允要好的宫女一起处罚了遍,然后就拿着账本去账房找杨朔了。
账房,杨朔已经将账本上的所有假账都给冰云轩列了出来,同时还告诉了冰云轩柳志言不仅和火族有勾结,同时还和水族有勾结,并说出了具体人名,冰云轩简直刮目相看。尤其是杨朔将雪莲交给冰云轩时,冰云轩整个人都不可思议,惊呼:“雪莲?它不是被你们炖了吗?”
杨朔温和地解释道:“我们的确把它炖了,但雪莲毕竟是灵草,有灵性,我们把它放进锅里它就从壶嘴里飞出来了,当时我和李淹也看见了一团白色的东西,但都被饥饿说服了,以至于后面喝汤的时候没有看到雪莲也以为化成了灵气。”听杨朔那么一说,冰云轩都不敢想象亓允知道自己炖雪莲炖了个寂寞亦或者喝雪莲汤说喝了个寂寞时的表情。杨朔说着也斯文地笑了笑,有接着说:“其实我刚来到冰族雪山看到雪莲吸食人血时,我也以为雪莲是灵草,可以增强百倍灵力。但直到昨天晚上,我抚琴的时候它飘在我琴弦上以花瓣合奏,我才承认雪莲真的通人性。因为它是妖灵,是太子殿下用灵力豢养出来的妖灵。”杨朔说后面一句的时候全程都在看着冰云轩的眼睛,似乎在考验着什么。冰云轩表情复杂,对上杨朔坚定的目光时有些躲闪,但很快又做出一国太子的姿态,反逼杨朔:“如果我今天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永远不会把它交换给我?”
“会。”杨朔肯定地看着冰云轩,说,“我会交给你,因为我想知道冰族太子为什么要豢养妖灵?想知道冰族太子为了一国之私伤害五族无辜性命会不会后悔?想知道,冰族太子能不能统一五族?”杨朔句句戳中冰云轩的内心,这让冰云轩对他更加刮目相看,更加质疑。这时,宫女急冲冲地冲进账房传话:“殿下,大事不好了,旭旿阁出人命了?”冰云轩大惊,已然没有兴致去猜测杨朔的身份、居心,赶紧站起身细问情况。
旭旿阁,亓允已经将似冶安置在榻上,还直接用酒给他消了毒,小翠也换了一盆又一盆的水,终于将血止住了。似冶趴在榻上忍着痛看向亓允拿着针线往烛火里烤,为了缓解恐惧,他笑着调侃道:“你一个小娘子还敢缝针?”
亓允将针头换了一面,说:“与其质疑我敢不敢,还不如关心关心你自己能不能撑到我缝针。”说完,拿起针线认真看了看,说,“应该可以了。”然后便大着胆子往似冶后背缝针,表层皮肤的渗出来的鲜血淌红了针线,以及亓允的指甲,似冶痛得咬牙却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手用力抓着床褥。
正当亓允快缝合完毕时,冰云轩破门而入,看着床头还亮堂的烛火、小方几上放在的酒坛,以及亓允手中的针线,他已经猜到了亓允仅仅用了一些市井低俗的方式给似冶消毒缝合。想到这,他就抑制不住的怒火冲向亓允,一把抓住她正在打结的手腕,吼道:“是谁给你胆子这样给他医治的?”亓允的手被冰云轩突然一抓直接拉着针线一扯,似冶痛得面容扭曲,终于忍不住喊出了声。亓允一把反应过来赶紧拽回自己被抓得生疼的手,同时对冰云轩的行为感到十分愤懑,也吼了一句:“你是想他死吗?”后冲一旁打下手的宫女小翠吩咐:“小翠,拿剪刀来。”小翠怯生生地看了一眼冰云轩,见冰云轩没有说话亓允又急着要,以及人命关天,小翠还是选择将剪刀递给了亓允。亓允剪完针线,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似冶才看向冰云轩,说:“我们出去说吧,别打扰他休息。”
见冰云轩马上就要出去跟亓允理论,似冶想起沙哑的声音:“殿下,我有要事禀告。”冰云轩满脸的怒气一听到似冶的声音全变出了担忧,他一招手宫女侍从们都识趣地退了下去,但亓允并没有离开,冰云轩反感地看了她一眼,亓允倒不嫌事大地回了一句:“我都知道,柳志成勾结火族,举兵谋反。”冰云轩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似冶,语气急促而略带愤懑:“她是你什么人,你这都跟她说?”似冶看着冰云轩,眼神疯狂暗示:她不是我未来嫂子吗?
冰云轩抬手想抽他一下,但看他伤成这样也不敢真的下手。似冶见冰云轩气急败坏的样子,笑了笑,后一本正经地说:“柳志成之所以敢今晚兵变,除了他练的一群民兵外还有火族西川靖王的军队,殿下现在应即刻封锁各个城门,召集都城武将提前做好部署,以防不测。”冰云轩眉头紧锁,他料到了柳志成被逼急了会举兵谋反,这也是他谋划杀他、对柳府赶尽杀绝的计策,但是,他没有想到火族西川靖王氏也会摊这趟浑水。
午时,柳家客栈,佟氏二子正在用餐。佟旋对佟绍采取原计划进行感到十分意外,说:“我还是想不明白,似冶活着跑了那我们晚上行动的事八成败露了,冰族太子肯定会提前部署,为什么大哥还执意按照原计划进行?”佟怿看着自己的弟弟意味深长地问:“那如果冰族太子提前部署,结果会是怎样?”
“那柳志成和靖王叔很有可能会失败。”佟旋认真分析道。佟怿再次问道:“那失败了会怎样?”
“会死。”佟旋坚定地看着佟怿,诉说着兵败结局,“举兵谋反是死罪,柳志成和靖王叔就算没有死在刀刃下,也会死在律法上。”
佟怿意味深长地看着佟旋,又问:“那如果柳志成和靖王叔兵变成功了呢?”佟旋脱口而出:“也会死,大哥会杀了他们。”
“那横竖都是死,为什么不能死在冰族太子手中?”佟怿好整以暇地说,佟旋这才意识到佟怿是想借刀杀人,立刻朝大哥投来敬仰的目光,但之后又疑惑地问:“那大哥为什么偏偏选中今晚,我还是觉得败露了对我们不妥。”
“今晚有风。”佟怿不咸不淡中带着几丝城府,“大风,利火。”后平静地吃了一口饭,又淡淡地说:“虽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但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不借助天时,怎么伐燕?”佟怿意味深长地看着佟旋,佟旋似懂非懂地点头。
为了阻止西川靖王军队入城,冰云轩下令封锁了所有城门,也召集几位都城武将暗中围住了整个老宅,同样还让林宠父子带军在皇宫外守株待兔,之后还叫司院苏文叫上了武莘院的几名得意弟子辅助自己对抗。一切安排完毕,冰云轩召见了司会杨朔,杨朔一来就将上午冰云轩走得没来及拿走的雪莲递给了他。冰云轩打开木匣子,看见里面完好无损的雪莲后就搁在一边了。顺着冰云轩的动作,杨朔看见了案几上推积成山的折子和书籍,其中,放在最上面的是那本由杨晦所著的《五族志》,它已经被翻的膨胀抹角,可以看出冰云轩已经看了好几遍。见杨朔的脸色悄然变化,冰云轩好奇地问:“你怎么了?”
杨朔这才发现自己失了分寸,忙说:“没事,殿下叫我来只是不放心雪莲吗?”
冰云轩先是皱了一下眉头,后说:“最近政局不太稳,雪莲放在司会那恐招祸端,还是由我保管的好。”杨朔明知故问:“是柳志成和火族西川靖王兵变的事吗?”
冰云轩抬眸犀利地看着杨朔,问:“你是怎么知道的?”杨朔不紧不慢地回答道:“听说太子殿下封锁了各个城门,还派兵包围了仁磊街边荒废的老宅,便大致猜到了。”冰云轩敏感地看着杨朔,怀疑他一个水族人却知道的那么多。杨朔看出了冰云轩怀疑自己的身份,但他还是试着说出了心声:“太子殿下不必太担心,火族大皇子并不希望西川靖王能成功。”冰云轩投来疑惑的目光,杨朔解释道,“火族西川国土庞大,靖王以西川掎角之势当起了土大王,西都不可能息声宁人,我想火族大皇子是故意引诱西川靖王和柳志成联手举兵谋反,想借太子殿下的手杀他,所以太子殿下这仗赢的几率很高。”冰云轩再次对杨朔刮目相看,这一点他也想过了,但又觉得佟怿不会真正对自己的叔叔下狠手。现如今杨朔一解释,他感觉茅塞顿开。
西川靖王佟兆还是在城门封锁前进了城,柳志成为了联络各郡县民兵也暂时离开了皇城,以至于骠骑大将军林宠直接将老宅后院的民兵一锅端了。柳志成得知后,也来不及思考,带着各郡县几万民兵就赶到了皇城城楼外与西川靖王里应外合浩浩荡荡冲进了皇城内。
旭旿阁,冰云轩在和杨朔认真地下着围棋。天色渐晚,一切都在冰云轩和杨朔的掌握中,待柳志成的所有民兵入城,城门瞬间关闭,提前部署好几支军队直接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那群民兵和西川靖王军顿时乱成一锅粥,自相踩踏。柳志成趁乱施法离开了现场。
旭旿阁,杨朔落了一子,正好围住了冰云轩的几个白子,杨朔一边不骄不躁地收子,一边意味深长地说:“柳志成来了。”
冰云轩跟着下了一子,也围死了杨朔的几个黑子,收子中淡淡地说:“进不了宫。”
果真,柳志成在宫外被林晞拦了下来,两人过招几个回合,正当柳志成占了下风时,佟怿和佟旋赶了过来,一个怒火斩直接让林晞转优势为劣势。
旭旿阁内冰云轩再次被杨朔围死几个棋子,冰云轩不紧不慢地下了一子,说:“不着急。”这时,林晞有意无意地着中了佟旋一招星火燎,然后假装逃跑施法进了皇宫,柳志成尾追其后。夜幕开始降临,柳志成进了宫没有和林晞挑战,而是直接进了东宫旭旿阁,本来想偷偷摸入冰云轩的卧室找雪莲的,不料中了埋伏。
苏文带着武莘院的三个优异弟子围住柳志成,柳志成挣扎了好一会儿,也施法中伤了两个同门,但还是被生擒了。
冰云轩下了最后一个白子,说:“司会输了。”杨朔笑而不答。冰云轩看了一眼窗外,夜黑风高,是个不吉利的兆头,看来不得不出宫会会他们了。如此想着,冰云轩施法出了宫,果然,已经等候多时。佟怿一看见冰云轩眸间就露出一抹光亮,说:“冰族太子,别来无恙。”
“承让。”冰云轩再次打量了一下那个慕名已久的竞争者,他穿着右衽广袖交领束腰长袍,气质不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