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兄长,我买了几条新鲜的鱼回来,今天我们就吃烤鱼。”
门口蓦地传进一声喊,挥下的刀,在靠近小鲤脖子的刹那停止。
三人全循声望去,一个小小少年立在门口,手里提着几条拼命挣扎的鱼。
少年睁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此时正拿着一杆赤红长刀,抵着一名少女的脖子。
他骤然缩了焰眸,大喊:“父亲,兄长,住手啊,这个女孩,可是对我有救命之恩!”
“千寿郎?”杏寿郎和中年男人对视一眼,生出一头问号,“怎么回事?”
少年赶快上前,把站在两侧的人全推开,再把小鲤慢慢从地上扶起。
小姑娘终重获自由,但因刚才折磨,整个人已经憔悴不堪。头发耷拉一大块垂在脑袋边,活脱脱像一个在外要饭的。
少年走到二人面前,扶住小鲤解释道:“昨天晚上,我差点被遭遇危险,是她救了我!”
小鲤乍然想起,昨天作战,孔兰的冲击波差点打到一个金发小男孩,是她施法替他挡下了一击。那这个金发小男孩,就是门口现在站着的这个人。
阴差阳错,竟掉到他家里来了。
杏寿郎和中年男人面面相觑,又督了一眼小鲤。半晌,中年男人才吐出一句话:“既然如此,看在你有恩于我们,那一恩抵一过,我不杀你,你走吧!”
他冲小鲤挥挥手。
“可是……”小鲤垂下眼睑,“我已经没有家了。”
“怎么回事?”中年男人不明所以。两兄弟也投来同情的目光。
小鲤微微低头,“昨天匪徒毁掉了我的家,吸光了我的力量,我现在哪也去不了,什么也做不了……”
少女顿了顿,微微俯下身子道:“很抱歉给你们添了麻烦,我现在就马上离开。”
说罢,她抬头看了看,一处屋顶被她昨天砸了个大洞。里面也因此一片狼藉,心头升起一股歉意。
她往怀里掏了掏,想拿出几枚钱币来,却发现一个铜板也没有。
她一度陷入尴尬。
杏寿郎发现她的窘态,温和地笑笑,走出来替她打圆场:“小鲤姑娘,没关系的。你如果无处可去的话,介意留在我们这打零工吗?或者陪我去鬼杀队打零工,一可以赚我们的赔偿,二还可以给你提供容身之所。你看怎么样?”
小鲤挠着下巴,闭目沉思。
一会儿,中年男人阴阳怪气地向杏寿郎问一句:“她,留下来?你能有多大的保证保证她今天帮人,明天就不会害人吗?”
小鲤只把眼睛一瞥,对老男人的话语表现得十分淡漠。
杏寿郎仍温和笑笑,温暖的情绪将身边的僵局一点点化解,“正因如此,她才更需要留下来,好好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生活,这才最令人放心,父亲您说对不对?”
老男人没理杏寿郎,咕噜噜灌下一口酒。
小鲤深思,我能相信他吗?
可以吗?
她问自己。
“自然,你也可以选择离开。”杏寿郎见小鲤久久不语,补充一句,“反正决定权在你手上,你有权决定自己的去留。”
“我还是走吧。”
小鲤顿了顿,接着道:“我说,我还是选择离开这。”
她抬起头,暖暖笑一笑,“我原来和外面的人结了仇。他们现在一定四处找寻我的下落。我不能连累你们。”
她看了看上方,屋顶上还留着她砸过的大洞,心里头歉意至深,“至于这个,我以后一定会想办法赔的。只是,我现在必须马上离开了。”
小鲤又向父子三人行了一个礼,拍了拍裙子,起身朝大门走去。
可还没走几步,全身骤然发疼。小鲤呲牙咧嘴,赶快捂住身体,蜷缩在地上。
杏寿郎于心不忍,走过去搀扶起她,“看你这样,根本没办法离开啊……”
小鲤汗水直流,又不得坐起。杏寿郎见此,扛起她的手臂,将其打横抱起,走进内室。
将女人轻轻放回被褥。小鲤还在被褥里左右打颤,上下撕扯衣裙。
杏寿郎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他想帮忙,又不知怎么出手。
“你,”
小鲤抓着衣襟,伸指指向杏寿郎,“先出去,先出去……”
杏寿郎点点头,“好,如果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只管开口。”
言毕,就听一声合门声响。房间里只剩小鲤一个人。
“她怎么样?”杏寿郎合上门,千寿郎凑上前,问一句。
杏寿郎吩咐千寿郎:“你在这照顾她,我去一趟鬼杀队,把蝴蝶忍小姐请来。”
千寿郎点点头。杏寿郎则准备动身,朝门口走去。
“砰!!”
“不!”
“不!”
“不,不行!”
门口陡震颤一下,不一会儿,女孩颤颤巍巍的声音挤出门缝,“叫别人也没用,你们……你们没见过我的症状……不知道怎么去医治!”
杏寿郎拉开门,冲入房间,只见小鲤一人盘缩一团,紧紧抓住自己的身体颤颤发抖。
他伸出手,要碰小鲤。女孩反连连退后,缩到一边。
杏寿郎向小鲤解释:“就算治不好你的病,也要想办法尽力去压制。你现在这样强行和病情对抗根本不行!”
“我可以……”
小鲤往墙角挪一挪,蜷缩到角落,抱紧自己瑟瑟发抖的身体,“我有药……我有药……可以减缓我的病症……”
“你出去……出去……”
小鲤不停挥手,招呼杏寿郎往外走,“你出去,我要脱衣服了……”
杏寿郎看了看小鲤,女孩已经把手放到腰带的位置,还是退了出去,带上门。
“兄长,”少年问,“现在情况怎么样?需要去一趟鬼杀队吗?”
杏寿郎摇摇头,扭头看向屋门,“先看看情况吧。”
小鲤蜷缩身体,独自一人和毒素奋战。她见屋内已经没有其他人在,便直接拉下衣襟,看身体发痛的地方。
丝绸之下,伤疤似鱼鳞遍布身躯,看得让人触目惊心。每一道疤痕周围肿起疙瘩,向外延展青筋。
肿起的地方还蔓延痛感,小鲤能感受得到,痛感顺着经脉向上蔓延,奔心腔而去。她点住穴道,疼痛稍稍在手臂减缓,没有再向上蔓延。
孔兰的刺鞭上带他自行研制的青蛇毒,性烈,强度大,能迅速使人身体衰弱。但凡中他这种毒,普通人即刻毙命,修习道法的人则在剧痛中煎熬三天,最后七窍流血而亡。
她伸出另一只手,在怀中一顿掏翻。蓦地,一只玉瓷瓶从衣襟滑落,咕噜噜朝前滚动。
她定眼瞧着那只玉瓷瓶,向那倾身。
那是师父送给她的百毒解药,能解任何的毒,只要吃下一粒,就可以解毒。
可蛇毒经过孔兰千年修炼,毒性已经达到至上境界。百毒丸只能解一小半,剩余的毒素还需要后面三天持续服药,才能完全解毒成功。
忽然,身上伤疤又骤然发痛。她一时失去平衡。整个身体直接和地板来了个亲密接触。她贴着地板,顾不得磕绊带来的疼痛,努力将手臂伸到最长,想去够远处的玉瓷瓶。指尖几乎碰到玉瓷瓶的瓶盖子。
她往前,纤指努力朝前去够,可仍差几毫厘的距离。
她又往前,向前伸另一只手臂。指甲嵌进地板,留下明显的抓痕。她卖力向前匍匐,仿佛一名在战场失去下半身的伤兵,拖着残缺不全的身躯,艰难朝目标迈进。
“唉……”
头顶忽传下一声长叹。突然,眼前的瓷瓶被一只大手捡走。
接着,又是这只大手,将她从地板上扶起来。
杏寿郎将小鲤安顿好,道:“不是说了吗,有需要就叫我一声,不要自己逞能。”
小鲤现在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了,只是皱着秀眉,呼哧呼哧喘气。
杏寿郎打开瓶盖,往外倒一粒药丸,送入她口中。
小鲤的眉宇缓缓舒展,身体也停止颤抖。
她渐渐恢复清明,睁开眼睛,只见自己躺在一张铺子上,旁边还坐着一个金发大男人。
她怔了一怔,用一双惊恐的眼神,直直盯着杏寿郎。
“啊!”“啊!”“啊!”小鲤捂紧衣服,连连倒退三步。
场面突然安静。
“我没有占你便宜,”杏寿郎对小鲤解释,“刚刚情况紧急,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所以才多有冒犯,闯进来了。”
小鲤看着杏寿郎手中的瓷瓶,顿时也明白了很多。
“那,谢谢了。”她微微一笑。
几天后。
因是妖之身,小鲤身上的伤痕,很快就不见了踪影,体力也随着千寿郎精美营养的饭食和杏寿郎大大咧咧,却贴心有爱的关心迅速恢复。
拥有了体力,她便不继续在铺上赖着,自个儿跑到院子里打起坐来。
微风习习,摘下枝丫上几片粉嫩的花瓣,送着它们飘散四处,落了几片铺洒雪白的地板,送几片点缀少女飘香的栗丝。
小鲤专心打坐,缕缕金色灵力环绕周身,猛然间,她忽然睁开双眼,两手往前一送,霎时,一大波金色灵力飞散而出。
灵力飘散四方,逐渐渐变薄变淡,消失不见。
女孩神色落寞,亮金色的眸子暗淡下去。
她闭上双眼,将刚才的动作又重复了一遍。
金色灵力在远处又飞一把,转瞬消失在纷纷扬扬的花瓣中。
自被孔兰吸干了功力,法力变弱了这么多,现在是连劈碎一块石都做不到了!
小鲤暗暗感叹。
站起身,手缓缓抚过腰带。她抓起腰带,顺手往前甩去。
金色丝带呼一下飞过,轻飘飘打中前面的樱花树,软绵绵落到地上。
小鲤又扭转身体,试图带动丝带,可丝带和普通的丝带完全无异,虽伴随她的舞动飞舞,可没有一点威力,偶尔拍打在树干上,石块上,二者也毫发无伤。 “唉……”小鲤停止舞动,叹了一口气。
自被孔兰打败,不仅是法力下降,连基本功也退步得这么快了!小鲤心想,看来,若想恢复到从前,必须一切从零开始。
转了转金眼珠,又想到,现在自己的情况,比刚开始修炼的状况要好一些———自己还可以维持人形。唯一的问题仅是内力尽失,而要恢复内力,则要靠平时的修炼获取。
而根据初次修炼的经验可知,只有先不停修炼基本功,增强体力,另外不断吸收日月精华,增加自己的力量储备。
那现在,首选便是恢复体力,可以选择一个人来做自己的陪练。
小鲤望向远处,远方声鸣阵阵,似雷公敲鼓,电母拍锣。小鲤仔细着听,这声响,一点点转变成一个人的鼾声。
小鲤望着那方向,声音刚好来自远处槙寿郎房间的方向。
鼾声在我这都听得到,更别提那里了……小鲤摇摇头,她蓦地,不禁担心昨天那个小少年在那的状况。鼾声在她这都听得见。那小少年那里绝对是震耳欲聋。她不禁担心起下一次再见那个小少年,他的两只耳朵还能不能听到她说话。
晃晃脑袋,驱散头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起身走到一处空地,从一侧拿起一条麻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