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2013年的九月。
沐苒已经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
爸妈拼尽全力才把她和哥哥一起送到城里来上学。
刚来那年，人生地不熟的。
在二环路上租了一间很小的很小的屋子，只有十来平米。
爸妈忙着赚钱，让两个孩子的外公照顾两个孩子。
有几个朋友家的孩子，总共五六个人一起挤在房间里。
每次有人换衣服都得让别的人出去。
房间只能放下两张单人床，一个橱柜和一张饭桌，再多放一点儿东西都不行了。
卫生间在过道上，和对面的邻居一起用的。
卫生间灯坏了没人修，邻居也不讲卫生，所以卫生间的味道，隔着几米远都能闻到。
对面邻居家的房子又大又宽，还有沙发和电视机。
邻居家有位婆婆，个子矮矮的，脸皱巴巴的，尤其和沐苒外公不好相处。
有次污蔑沐苒外公拿了她东西，哪怕直到真相水落石出，她也不给外公好脸色看。
对沐苒更是让人琢磨不透的态度，很恶毒，心肠也不好，因此孩子们都不喜欢她。
他们生活得很拮据，于是他们都省吃俭用。
饭菜很简单，经常都是白菜煮豆腐，打上一碗蘸水，加上几口米饭，虽然简单，但是对于当时的他们来讲，无比美味的。
小哥在城边缘的少数民族中学里住校，只有周末回来。
沐苒刚上幼儿园，外公每天上下学接送她，除非是她哥哥回来，外公才有机会休息一下。
沐苒每次放学出教室，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外公。
他站在人群的中央，褶皱的双手紧紧握在铁栏杆上，一脸慈祥地望着沐苒。
看着外公期待的眼神，沐苒心里一酸。
沐苒不知道什么是眼泪，什么是感动。
她只知道，外公的旁边很挤，人群很嘈杂，人来人往，而她的眼里只有外公一人。
那是某个清晨，沐苒哭着，无论外公说什么，她都再也不去幼儿园了。
外公没办法，只好打电话给她妈妈。
“喂？丫丫，怎么啦？”电话里传来妈妈温柔的声音。
沐苒一听，再也绷不住了。
“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的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淌，似乎要把一肚子的委屈都爆发出来。
她抽噎着，质问电话另一头的妈妈说：“妈妈～为什么别的小朋友的小红花都有爸爸妈妈看，而我没有………”
妈妈安慰着她：“乖，丫丫，你在那儿要好好地听家公的话，爸爸妈妈为了给你挣钱，不得不丢下你们，等放假了，你就回来找妈妈，好吗？”
沐苒沉默着，没说话……
“妈妈，我不要钱，我只想要你陪着我……”眼泪又在她的眼里打转转。
她悄无声息地流躺着眼里泪。
泪水像一颗颗晶莹的珍珠，止不住地往下掉，啪嗒啪嗒地落在地上。
在妈妈的软磨硬泡下，连哄带骗地忽悠着沐苒，沐苒知道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便投降了。
此时早已经过了上学的时间了，到最后她也不记得是怎么去幼儿园的了。
只觉得又听到了一次妈妈的声音，心里默默的很高兴。
小区里面有一位张婆婆，是沐苒的哥哥在一次机缘巧合下认识的。
张婆婆对两兄妹很好，就像对待亲孙子孙女一样。
有一次她在楼下遇到沐苒，便叫沐苒去她家。
她拿了块饼给沐苒吃。
其实是很普通的苦荞饼。
只有一块，看得出是她特意给沐苒留的。
沐苒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紫薯馅儿的，甜甜糯糯的。
她轻轻地把剩余的一半包好，紧紧握在手里。
她知道，哥哥还没有吃，她要给他带回去。
那一年的暑期，外公带着沐苒从城里坐班车回乡下。
路途非常远，由于下雨，山路也不好，随时可能发生山路坍塌，山坡下滑的情况。
山路十八弯，所以至少得坐四五个小时的车。
遇上放假的高峰期，车上的人摩肩接踵，所有位置都排满了，过道也挤满了人。
沐苒小小的身躯蜷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
她特别轻，虽然五岁了，但是只有29斤，随便来个刹车，任何人都能把她撞飞出去。
她站了很久很久，腿麻了，疼得发抖。
但是她默不作声，她知道，女孩子在外得坚强。
她不由自主地想到：如果妈妈在就好了，她一定会抱着我的……
鼻子一酸，眼眶一湿，她急忙别过脸，怕外公看到她掉眼泪而伤心。
外公突然对一旁的一位老婆婆说：“来，麻烦你们过去一点儿，挤点儿位置给我孙女坐哈！”
就这样，沐苒在位置上坐了一路，睡了一路。
而外公，一直站了四个多小时。
那年，他已经七十多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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