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迹

禾儿没有给赵祯说完的机会，逃也似的从福宁殿中离开了，徒留赵祯在背后默默凝望着。

禾儿不知道赵祯的心绪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她也说不清这一世的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情感。

怨怼吗？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相处中，似乎也不复存在了，徒留下来的只有一潭平静湖水般的心境。偶尔才会因着几句话或几件事儿泛起几丝涟漪，若它们格外动人的话。

但若要说是全然同前世一般的钦慕，自然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们之间隔了太多年的时光。

赵祯对她是很好的，她亦很感激。在十三岁后她也察觉到赵祯对她似乎有些不一样的心思。只是既然他不曾开口，自己便也只装作懵懂不知情。

禾儿是见过赵祯对自己心仪的女子是何模样的，从前的陈熙春也好，后来的张妼晗也好。

赵祯总是尽自己可能的给她们自由，让她们在这九重天下能过得舒心快乐些，甚至能为了陈熙春的幸福，将她送出宫去，即使自己心中有这个女子，甚至之后的许多年都不曾忘怀。

赵祯当时为了不见陈熙春，是召了禾儿侍寝的。

禾儿见他在榻上眉头紧锁，心知他有心事，却不愿多言。她总归不求与官家有什么男女恋慕之情……

但重来这一世，苗心禾只觉得自己的想法可笑又可怜。

可笑在自己作茧自缚，自甘为人下，以至于甚至护佑不了一双儿女，可怜在她地位低下，除了如此谨小慎微，凭借的只有赵祯的垂怜。

深宫里的日子是富贵荣华的，可也是极苦的，就像一把钝刀子，细细地慢慢地切割着她的肉，让她受着年复一年的煎熬之痛。

自从那一日赵祯算是挑明了心迹之后，禾儿便不大愿意往御前去了。大娘娘坐镇宫中，自然将这一切瞧在眼里，她从前是知道禾儿心中有六哥的，但如今却也不确定了。为了不坏了自己亲手抚养长大的养子和一直陪在身边的禾儿的情谊，大娘娘决定作壁上观。

如此，便只有这两个人自己慢慢的靠近，或是从此疏远了。

禾儿只觉得自己的心思很乱，需要一段时间来慢慢平静，赵祯亦是给了她这段时间。

这一日陪大娘娘饮茶时，赵祯恰好也来到，禾儿敛下双眸，静静的瞧着杯中的茶花。

刘娥转旬便是禾儿的生辰了，从此便是十四岁的大姑娘，再过一年便及笄，可以嫁人了。这次孤打算替你在宫中小办一场宴，不知官家意下如何？

刘娥瞧着这两个孩子皆有话闷在胸口不愿吐露的模样，发自真心的露出一丝微笑，她也有过年少慕艾的时候，也和先帝浓情蜜意过，自然知道这两人怪异的气氛从何而来。

赵祯从进来就时不时的瞟向禾儿，小姑娘只是一味低着头，发上簪的一朵粉色珠花衬得她更显娇俏，赵祯只觉得一口气闷在心头。

十四……十四为君妇……

两人竟是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句诗。

赵祯大娘娘此言正合我意，那便请大娘娘代为操办可好？郭后不善举办宴席，也不必请后宫那些娘子什么的，就咱们和乳母一家共同给禾儿过个生辰可好？

赵祯心中很不愿意郭后和那些娘子什么的来打扰他和禾儿，自己那一日还有许多话不曾说出，趁着禾儿生辰……

赵祯又抬眼向禾儿看去，却不料禾儿也正盯着他。两人乍然四目相对，都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刘娥瞧在眼里，又轻声笑了起来。

刘娥便依官家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