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月光下，照映出来人脸庞的轮廓。
“易谦”
趴在栏杆旁的少年转过头来，易谦原本那张惊世骇俗的脸颊此刻苍白无比，愈发地让万飞感到一丝心痛。
他只是去后台找他的外甥，结果正好完整地目睹了易谦和他父亲相视的那一幕，这让他更是心里一股说不上的滋味。
“恭喜你。”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在易谦的耳边炸开，易谦的瞳孔微微张大了一下，但很快他又苦涩地笑道：“第二名有什么可值得恭喜的。”
“为什么不值得？”万飞反问道。
易谦被他这不讲道理的提问给懵到了，一时语塞地不知如何回答。
“这是你努力得到的结果，不应该被这样对待。”
“但是...”你懂个什么，易谦咬了咬唇，“如果得不到父亲的认可，那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一股怨气噌地就直冲上万飞的脑门，今后万飞回忆起，这将会是他有史以来最不顾理智的一次。
“既然觉得耻辱，那这样的奖杯不要也罢！”
万飞唰地夺过易谦手中的奖杯，啪地把他扔到一边。
那纯银制的白色翅膀与坚硬的地板亲密接触，哐当地弹了一下，顶上的宝石骨碌地在大理石上打了个滚。
“喂！”易谦这才反应过来，恼怒地朝他叫道。
谁知下一秒万飞就抓住了他的肩膀，从那双结实的手臂上传来的力量一度让易谦晃了晃神。
“以后把这句话给我记牢了！不管是什么人都没有资格否定你的人格，你的个性，即使那个人是你的父亲！意义本就是自己赋予的，你作为一个个体将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时候你就是属于你自己的而不是任何人。”
万飞望着整个呆住了的易谦深吸了口气，“我在二楼看到了你弹奏的样子，尽管我不是很懂钢琴，但我也能看出，你为这场演奏付出了多少努力，我也敢肯定你弹钢琴时的表情是那么的认真，那么的自在。”
“你能付出比别人更多的努力，弹出那样的曲子。”
“我认为，这样的你，是最了不起的。”
轰。
就是这么一句话，将那一直缠绕着易谦的，名为父权控制的枷锁给剪断。
万飞一股脑的把自己的愤怒全都扫射出来，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态度过于激动了，不由得开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少年的表情。
只见少年怔怔地看着那被摔坏的奖杯，良久，居然双腿一颤，就要向地上跪去。
“诶！”万飞一个踏步向前，眼疾手快地托住了他。
少年的身躯很单薄，这种感觉很奇怪，要不是能感受到从怀里传来的体温，万飞都要怀疑自己抱的可能只是一具骨架子。
但是，怀里的是人，是他曾在学校见过几次面的光鲜靓丽的学生。此时这位学生正摊在他怀里轻轻颤抖，犹如一只刚被雨打湿的小猫，在渴求着那么一丝温暖。
万飞低头，就看到易谦那漆黑浓密的睫毛在轻微的颤抖，连同他的身体一般，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怜惜。
年级第一，钢琴天才，数学天才，万飞捏了捏易谦的肩膀，同时感叹，这瘦削的肩膀是如何承担着这些巨大的压力，这些来自同龄人和长辈，家族带来的压力。
万飞也是在这样子沉重地快喘不过气的期下走过来的，所以他自然也能清除地理解这种感情。
“我真的...已经在很努力地做好...他让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甚至那个东西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微弱且带着啜泣的声音从易谦苍白的嘴唇中吐露出来。
“我从小就放弃了和别的孩子一起玩耍的自由，我只是想要让他看到，他的孩子是多么优秀。”
“但是...但是...他却从没摸过过得头，和我说过一句，“你真的很令我骄傲”。”
易谦靠在万飞的肩上，这个温暖宽阔的肩膀，与男人身上夹杂着的剃须水香，不知怎么的让他感到异常安心。
万飞心情复杂地任由易谦靠着他，或许因为是出席的大场合，易谦身上传来的粉扑气味，夹杂着那与他一点也不符合的古龙香水的气味，是那么的混沌与混乱，一如他此时此刻的内心。
“没事了，没事了，我们家易谦是最棒的。”万飞心中微微叹了口气，抬起手边揉着易谦的脑袋，边模仿着一种长辈的语气，夸奖着这个饱受折磨的灵魂容器。
唉，他这人优点不少，心思细腻到算是其中最不起眼的一个。但此时此刻也发挥着应有的作用。
“万老师...”过了良久，易谦总算抬起头来，晶莹剔透的夜色瞳孔中，仍残留着几滴水珠的痕迹，一如雨过天晴后的街道。
被这样一张雾蒙蒙的眼睛盯着，万飞瞬间有些失神，而后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易谦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正睁大眼睛像只小鹿般疑惑地看着他。
“咳咳，看来你的情绪已经恢复了...”万飞慌忙地松开抱着易谦肩膀的手，为了掩饰尴尬，目光四处瞥了下，然后便落在地上反光的奖杯身上。
无辜的奖杯在一个劲地努力闪着光，控诉着万飞刚刚的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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