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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水月镜花·晚夏

特摄:人间体竟是章鱼骑士

房间里静悄悄的,半开的窗户透过天空的星与月,淡淡的幽光撒下,柔和至极,似雪白的绒棉一般,就连从未停止的蝉鸣也好像轻了几瞬,这是二人的新婚之夜。

樱井景和学姐,该,该休息了。

哈帕乐还早呢景和。

樱井景和是吗...那,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樱井景和与哈帕乐坐在床边,冰凉的手十指相扣,他说着要不要吃点东西,但身体却一点点朝哈帕乐欺过来,总是温和的脸上此刻带着不容拒绝的严肃,看起来镇定自若,可他的手在微微的颤动,慢慢将他的小心翼翼和紧张传递给了哈帕乐。

他的目光集中在哈帕乐的唇上,缓慢接近,却在即将触碰到的时候,他停了下来,就这样停了几秒,他视线上移,望见了哈帕乐有些闪躲的眼神,他很轻地叹了口气,也许是有过一瞬的失望后,又变回温和的模样,他直起身,说道:

樱井景和现在外面正好在举办烟花大会,一起去吧?

哈帕乐我以为——

樱井景和学姐看起来还没有准备好的样子,没关系,我会继续等你的。

哈帕乐那我们快出发吧,争取把所有的小吃摊都逛一遍!

借着台阶哈帕乐就下,其实作为主宰的樱井景和如果真的想做些什么,哈帕乐除非是亲手打破幻境或者主动离开,不然她是不能反抗的,可是樱井景和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是个很温柔的人,他没有强硬的做些什么,由始至终都将自己的位置摆在哈帕乐之下,甚至为了考虑到她的感受,下意识在新婚的这天想像出了烟花大会。

哈帕乐哇,这个好好吃!

哈帕乐举着手里的激辣铁板鱿鱼像个发现宝藏的小孩欢呼了一声,嘴里涌上来刺激的辣味浓烈到有些刺痛,但是她却好像一点也没被影响,吃得连眼睛都眯起来了。

樱井景和真的这么好吃吗?

樱井景和话音刚落,还没闭合的嘴就被哈帕乐的鱿鱼塞住了,接触到口腔的瞬间,辛辣就如暴风席卷而来,他的皮肤肉眼可见的变红,甚至连汗也下来了。

樱井景和啊...好辣!

哈帕乐嘿嘿,景和还需要多历练呀。

仿佛是恶作剧成功了一样,哈帕乐比刚刚看起来更开心了,她穿得白底蓝环纹的浴衣衣摆也随着她的晃动而摇曳生姿,其实已经不觉得有那么辣了,樱井景和被妻子窃喜的模样给可爱到了,忍不住装作自己还是辣的不行拼命咳嗽。

接连的几排小商贩还在热情的招呼着自己的顾客,暖黄的灯串光晕环绕,余光处他的爸爸妈妈陪着姐姐在前面的小摊那钓水球,但是笨手笨脚的姐姐总是失败,被妈妈笑话。

樱井沙罗景和?哈帕乐!你们也来了。

几次失败的樱井沙罗已经鼓起了脸,果然这样需要动手能力的活只有她弟弟景和才擅长。

哈帕乐看起来很有趣,我也来试试。

哈帕乐和樱井沙罗热情的打招呼,另一只手把吃到一半的鱿鱼递给了樱井景和,就雀跃地朝着姐姐那跑去,跳跃的样子,好像每一步踏下都有绚丽的颜色跟随着迸发。

学姐有时候像天真的稚子,有时候又会变成符合身份的可靠温柔的前辈,她就像盛夏太阳一样不留余地的将所有阴霾驱逐,他向往这样的人,他不曾妄想过能触碰这枚太阳,却没想到如今太阳朝他而来。

樱井景和慢悠悠的也跟了过去,等他走近点时候,哈帕乐已经轻而易举地从水中钓起来三四个水球了,几乎是下手的一瞬间,就又快又稳的钓上来了。

樱井沙罗呜哇,好厉害!

哈帕乐这个送给你。

哈帕乐将第一个钓上来的红粉色水球送给了穿同色系衣服的樱井沙罗,剩下的靛蓝色和绀色分别送给了景和的爸爸妈妈,他们一脸慈祥的笑容收下了,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被樱井沙罗一边一个硬拽走了。

樱井沙罗好了好了,不要打扰新婚夫妇啦。

景和爸爸可是我还想——

景和妈妈就是,快走吧,人家新婚燕尔的当然要单独相处。

樱井沙罗谢谢你哈帕乐,水球我很喜欢哦。

她望向弟弟,做了个加油的动作,就带着爸爸妈妈走了,三个人还有说有笑地谈论着要先去最佳位置候着等烟花。

樱井景和爸爸妈妈和姐姐是一样的人,都热情过了头,有时候会很闹腾,但是时间久了你会越来越喜欢他们的。

樱井景和挠了挠头,虽然他也想要和自己妻子单独约会,但是从家人嘴里说出他内心的想法,会有些莫名其妙的不好意思。

哈帕乐你很爱他们吧?

樱井景和嗯,我的家人...他们是我的全部。

樱井景和你也是。

他收回久久凝望着家人远离背影的目光,又将视线投至哈帕乐的眼睛,但是他脸上突如其来的冰凉使他一愣,哈帕乐的手...好冰,冰得不像活人那般了。

其实逃不开这个幻境,第一个会死的人就是哈帕乐,现如今的她已经冷得想发颤了,浑身上下的血液都似被冻结,可当她看见樱井景和对着家人离去的身影无意识的在流泪时,还是会柔和的将他的泪抹去。

哈帕乐用谁也听不清的音量呢喃——樱井景和,潜意识里的你也明白吧,你所谓的全部,早就有了缺口。

哈帕乐我们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看烟花吧。

说罢哈帕乐便主动牵起樱井景和的手,想朝山上走的步伐却被原地不动的樱井景和打断,她也没硬用力气拽,而是转头用疑惑的眼神问他怎么了。

樱井景和学姐,头饰歪了哦。

他抬手把哈帕乐耳边蓝白色的绢花正了正,然后回握住哈帕乐的手,亲密的十指而扣。

两个人朝着人烟稀少的山上走去,人声的嘈杂拋至耳后,只余下从不曾间断过的蝉鸣声。

砰——

砰砰砰——

耀眼的烟花于深蓝色天幕中央绽放,几十束不同颜色的烟花挨个朝天迹而去,然后一瞬间数亿光点破开黑暗,在天空徘徊,在慢慢撒下,直到消失。

忽明忽暗的光看起来触手可及,但伸出的手还来不及抓就已经不见踪迹,然后下一束又一束接踵而至。

樱井景和好漂亮...

樱井景和侧头紧盯着哈帕乐,他的光就在他的身边,不会转瞬即逝。

樱井景和今天是我最开心、最幸福的一天了。

哈帕乐我知道。

哈帕乐没有转头,但樱井景和却在她原本笑意盎然的侧脸上,看见了悲伤,就在她说完我知道后。

哈帕乐你听见了吗?

哈帕乐蝉鸣声。

樱井景和听见了,哪怕是晚夏也会有蝉。

哈帕乐蝉鸣声,没有一秒停下来过。

樱井景和呃——

他顿了一下,开始真的认真听起了蝉鸣,蝉一直一直在鸣叫着,这怎么可能...

哈帕乐你还记得我们在这个世界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樱井景和已经有点不安了,他也没注意到哈帕乐说的话有多奇怪,老老实实的回答道:

樱井景和是大学的校——

哈帕乐不是哦,是景和的家。

哈帕乐在你说出我的名字前,这个世界没有人认识我。

樱井景和你在说什么,哈帕乐?是发烧了吗?

樱井景和边说边用手背触碰哈帕乐的额头,却被比刚刚她的手更寒冷的触感吓了一跳。

樱井景和怎么会这么冰,你还好吗?

哈帕乐楼下推冰激凌车的大叔,和围绕着他的孩子们,不觉得很眼熟吗?

樱井景和他们...你要是这么说,确实...确实——嗬——

他努力回忆那天他回家时,不经意扫过一眼的情景,紧接着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在记忆里浮现的推冰激凌车的大叔穿的是医生的白大褂,那些围着他的孩子们,其中一个是健太,是他从孤儿院带去...带去哪?而且他的手不应该是完好无损的样子。

哈帕乐我们结婚典礼的时候,大家都很奇怪,你记得吗?

眼前的世界剧烈的扭动了一下,烟花停了,蝉鸣也停了,万籁俱寂,只余下哈帕乐的声音。

哈帕乐握住樱井景和的手,然后缓缓抬起了,他们俩人的手已经泛起了白霜,哈帕乐比他更严重,手指尖都已没有血色发紫了,两个人呼吸时都可以看见从彼此口中呼出的白色雾气。

哈帕乐你也很冷吧,在那么热的夏日,却冷得在发抖。

哈帕乐为什么呢?

哈帕乐你能想明白吧?

种种细枝末节的变化和怪异在樱井景和的眼前如同梦了一层薄纱,薄纱后是遮天蔽日的暗影,他失去了戳破的勇气,只想龟缩在安全的另一面。

可自己妻子越来越冰的肉体刺痛着他,这样的体温、这样的温度,哪怕是哈帕乐也会...

等等,哪怕?

为什么他会想到哪怕,他的脑子难道把学姐摘出了人类的范围了吗。

樱井景和这个世界,是假的。

哈帕乐嗯。

樱井景和什么都是假的吗?

樱井景和我的姐姐,我的爸爸妈妈?

樱井景和他们都是真的吧!

樱井景和双手按住哈帕乐的肩膀,急迫地询问。

哈帕乐不存在的人是不会记得我的名字的。

从头至尾,樱井景和的爸爸妈妈都没有喊过一次他妻子的名字。

一次都没有。

樱井景和不是这样的,爸爸妈妈刚刚还在和我们说话,怎么可能不存在!你在开玩笑对不对?

樱井景和学姐,别吓我了,我们,我们回家好不好?

樱井景和想拉走哈帕乐,却没想到用尽全力也拉不动分毫。

哈帕乐我们快死了,景和。

哈帕乐你和我,和其他的所有人,都快死了。

樱井景和别逼我了,我真的...我真的不明白。

哈帕乐很轻的叹了口气,陪着已经瘫坐在地上的樱井景和蹲了下来,她依偎在他的身边,手轻拍着樱井景和的后背,她忍耐着濒死般的严寒,沉默不语。

樱井景和...该怎么做,才能救大家?

哈帕乐在你觉得最幸福的时候让你自己看清幻境的真相。

哈帕乐然后你选择自杀。

樱井景和自杀?

樱井景和我要在这个世界死去才可以吗?这个有爸爸妈妈的世界。

哈帕乐嗯。

樱井景和喘息着咽了口唾沫,恐惧与绝望充斥他的所有感官,他的眼泪抑制不住地流,心仿佛被撕裂一样酸痛,可哈帕乐轻抚拍打他后背的动作却让崩溃的他又一点点恢复起了精神。

樱井景和大家都会安全的回到现实世界,对吧。

哈帕乐对的。

哈帕乐大多数人都会忘记在幻境里的一切,就当作是一场梦吧,景和。

哈帕乐这样回答着,另一只手,手心向上,一片虚无的掌间幻现出了一把小刀,樱井景和看着它,缓缓的他点了点头,抖动的手用尽全力的抬起抓住了小刀。

樱井景和双手握着小刀,一呼一吸的声音急促又混乱。

樱井景和你是真实的吗?

哈帕乐这个世界的我是虚假的。

樱井景和是吗...

樱井景和突然有些不甘心。

说完,樱井景和又一次握住了哈帕乐的双手,哈帕乐愣了一下,便明白了樱井景和这样做的目的,彼此相握的手间是折射冷光的小刀,它一点一点地刺入樱井景和的胸口,疼痛是真实的,悲伤也是,他痛得泪流满面,哽咽于喉间吐露。

樱井景和这样你就不会忘记我了吧。

哈帕乐不会忘记了,樱井景和。

哈帕乐与樱井景和两个人,完成了一起自杀,在他逐渐变缓变轻的呼吸声里,这场漫长又短暂的夏日之梦落幕了。

天空如镜面破碎,瞬间瓦解,美好的虚无被现实所替换。

—— ——

(景和和哈帕乐度过的第一个烟火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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