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不行了,我不生了?”
“使劲啊!孩子快出来了!”
产房内一个女人躺在手术台上,女人的发丝早已凌乱不堪的黏在脸上,豆大的水珠从脸颊滑落打湿了枕头,一时间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出来了,出来了!快,还有一个,使劲!”
“深呼吸,用力!”
“来,调整呼吸,三二一,使劲。”
安雨榛躺在手术台上,疼痛袭遍了她的全身。
产妇外的秦政听到安雨榛痛苦的呼喊,更是心疼不已。秦政急得在产房外大喊:“雨榛,你挺住啊,等孩子出来,我就带你们娘仨去旅游啊……”
安雨榛根本无法分心听秦政在说什么,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让宝宝平安出生。
凌晨三点的月亮随着婴儿的哭喊声悄悄的爬上了医院的房顶,医院外的榕树上有几只乌鸦盘旋着。
“双胞胎,姐姐4.7斤,妹妹4.4斤。”
两个医生记录着新生儿的档案,向产房外走去。秦政看到医生一个箭步上前拉着医生问:“我老婆呢?她怎么样了?”
医生擦擦额头的汗笑眯眯的说:“体力不支晕过去了,休息一会就没事了。”
秦政瘫坐在地,嘴里不停的念叨:“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安雨榛睁眼后第一眼看到的是爬在床边睡着了还抱着自己手不放的秦政。
她没把手抽出来,也没喊醒他,就静静的看着他,回想以前的事儿。
父亲是一名出色的缉毒警察,因此她和父亲一年见面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父亲离开那年她才四岁,她对父亲的所有印象都来自母亲,和家里寥寥无几的几张照片。
可能是因为家庭中父亲角色的缺失,她比其他小孩更坚强,心理素质更强。也更容易成为其他小孩的欺负对象。
“没爹的野孩子。”安雨榛抬头看了眼站在身旁的安小虎,又继续低下头算手上的数学题。
安小虎见自己被无视,心里莫名有股火气,抡起拳头就想往安雨榛身上砸。
“住手!不许你欺负女生!”
安小虎看着挡在安雨榛前面黝黑黝黑的小个儿男生,突然呲牙笑了笑:“秦政,你是不是书看多了想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你管这个没爹的野孩子做甚?”
秦政白了安小虎一眼:“你说啥呢。我昨晚看见你爹进了村头刘寡妇的门,你娘老子过不了多久就会离婚,你马上也是没爹……”
不等秦政说完安小虎的拳头就冲着秦政招呼了上来。秦政也不甘示弱,两个人很快就扭打在了一起。
班里的其他孩子还没从刚刚听到的事中回过神来。
几个胆小的女生被吓哭,班长张甜甜也包括在内,张甜甜一边哭一遍喊着:“你们不要再打了啦!”
安雨榛一看势头不对,赶紧绕出去找老师。
班主任安家定一进班看到的是几个女生抱在一起哭,几个男生上去拉架却被打开。
安家定一米八几的大个儿往那一站,把两个小家伙往开一扯,一手按住一个。
两个小萝卜头打红了眼,不停的向对方扑腾,就是怎么也够不着。
两个小家伙扑腾累了,就自己停下来了。
当天下午安家定就叫了二人家长,到学校喝茶,同行的还有安雨榛三人。
“说,谁先动的手?”
三人谁也不吭声。
“哑巴啦!说话呀!”安小虎妈妈,一巴掌拍在安小虎背上。
从小被家里老人捧在手心上的安小虎,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呀。
安小虎“哇”的一下就嚎起来了,边哭嘴里还喊着:“我要告我奶去!”
安小虎母亲安静一听更恼了,拽过安小虎就往屁股上打,“告你奶,告你奶,天天就知道惹事,和你奶关系亲你去给你奶当儿子啊!让你奶给你收拾烂摊子啊!”
老师和秦光明一直拦着嘴上还讲着“别打孩子”。安小虎妈妈这才停手。
安小虎觉得委屈的不行,站在一旁哭个不停。
“把嘴给我闭上!”
安小虎被打怕了,不敢再像刚刚那样撕心裂肺发嚎,只敢在旁边小声抽噎抽噎。
人家教育个儿的孩子安家定也不好插手,只好转头问安雨榛:“安雨榛你说,谁先动的手?”
“是安小虎先动的手,他说我是没爹的野孩子,我不理他他还想动手打我。秦政是为了保护我才和他打起来的。”
安雨榛故意隐藏了一部分,一是为了故意报复安小虎,二是因为她觉得不管秦政的话是真是假,现在说出来都不太合适。
谁想安小虎喊起来了:“她,她撒谎。是秦政说,说爹和刘家寡妇好上了,我才打他的。”
虽然安小虎已经不哭了,但还是喊的撕心裂肺的,天知道他受了多大的委屈。
这一听了秦政的父亲秦光磊可坐不住了。刚想开口呵斥秦政就被安小虎妈妈打断。
“秦政没说错,你爹就是和刘寡妇好了。咱俩晚上回去就搬到你姥姥家去。”
安小虎似乎也没想到这是真的,眼看着就又要哭了。
安家定看这场面,知道今天这打架的事儿是说不成了,就先让三个孩子回去上课了。
“安静,这咋回事儿啊?”
安静搬了两个凳子,几个人坐下后,安静开始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安静和安家定是高中同学,两个人都考上了市里的好最好的高中。
但在这个落后的小村庄里上大学也是一种奢侈。
安家定是独生子,父母能把房卖了供他读书。可安静不一样,她上头有一个哥哥,下头还有一对弟弟妹妹。
即使村长说安静读书的钱村里给出,但安静的父母却死活不同意安静继续读书。
因为安静大哥要结婚了,安静父母为了给儿子凑彩礼钱,把安静嫁给了村里有钱人家安刚的独苗安成杰。
安成杰是村里出了名的臭虫,村里好人家的姑娘谁也不愿意嫁给他。安成杰就一直单着。
在安成杰快奔三的时候,安刚给安成杰讨来十九岁的安静给他当老婆。
安静刚嫁过去时安成杰装的还像个人。半年后安静怀孕了,而当时村头的刘艳又丧了偶成了寡妇。
安成杰就是那时候和她搅和在一起的。
安静生完安小虎,后安成杰也不装了,每天像使唤牛马一样使唤安静,有时候还对安静拳打脚踢。
安静也不是软柿子任他打骂,两人十几年来没过过一天安稳日子。
让安静觉得可笑的是,刘寡妇三十七八的的人又怀孕了,让安成杰老来又得子,逼着安成杰娶自己过门。
安成杰昨晚才钻过刘寡妇的被窝,今天上午就又把人领回家了。
安刚夫妻知道个儿的儿子是个不成器的,却也说不得个儿子,只能给安静一笔钱让她先回娘家带两天,对于安小虎却是只字不提。
可安静不干,她是要走,还要把安小虎也带走,也不回来了,她要离婚!
安家定听了以后气的直拍大腿:“对,离婚!当初你嫁给他的时候我就不同意,现在他又做出这种事来糟蹋你,简直就是畜牲!”
安静枯皱的脸上扯出一抹苦笑:“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三个人都沉默了。
当年的事,安家定也很遗憾。
二十年前的安家村很穷,穷的不仅是这片贫瘠的土地,还有人们的思想。
当时村里的人们只知道面朝黄土背朝天,识字的人没有几个,会写自己名字的人更是寥寥无几。
年幼的安静偶然一次在报纸上看到了外面的世界,她识的字不多,但旁边黑白色的插图很美丽。
那黑白色的插画是她童年最美的色彩。
她把自己从报纸上看到的告诉所有人。
她告诉在地里耕地的村长,在房梁上修房顶的男人,在水井旁打水的女人,还有村里的流浪狗黄豆。
男人们只是摸摸她的头,让她早些回家去,女人们只是哄笑散去,黄豆也只是换了个地方继续睡午觉。
她回家后告诉爸爸妈妈,可是他们却让她好好吃饭。
只有安家定相信她。
那时候有两只小手拍在一起,约定要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
凌晨三点,借着月亮的光赶去县里的中学,夜里十二点,他们借着月亮的光和数学题抗争。
三尺讲台上的老师说:“只要你想,所有人都会给你让路。”在毕业以前安静对这句话也是深信不疑。
村里也有人打趣,讲两个人念完书后会结婚。
只有两人自己知道,他们是只要彼此在身边就能所向披靡的战友,更是给对方一个眼神对方就能明白自己意思的最佳拍档。
安家定当年知道安静被迫嫁人后心中虽有不舍,但更多的是坚定,他更加坚定了要走出安家村的信念。
他一定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带着安静的那份一起。
安家定的大学生活不再只有学习,还有给安静写信,可他们的书信来往仅仅持续了半年。
安静忙着和安成杰斗智斗勇,忙着家里的柴米油盐,忙着照顾孩子,哪里还有时间去谈诗和远方呢。
安家定毕业以后回了安家村当小学支教。
在他眼中,安家村这四年来没有什么大变化,唯一有的变化就是黄豆死了安成杰有了老婆。
他回村后也没有找过安静,偶尔打个照面也就是点点头擦肩而过。
安静没有时间去叙旧,也没有精力再谈理想,而安家定也不想村里传出败坏安静民生的谣言。
两人互不打扰,这一晃就是十年过去了。
安家定从未想过安静这些年过的如此艰难,眼眶红了又红,秦光磊也长叹一口气,为安静感到悲哀。
安静看二人如此拍了拍安家顶的肩:“行了,又不是啥大事,我还得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呢。”
安静离开时还嘱托安家定:“我下午那会儿着了急,对虎子下手重了,你帮我多盯着他点。”
“行,学校这边有我呢,你放心。”
安家定送走二人后,整理了下心情,拿起课本走向班。
安雨榛瞄了一眼后座的安小虎,安小虎此时还一抽一抽的。
安小虎放学后直接被安静接走了,安刚老两口去学校,一听孙子被安静接走了,心里又急又恼,直接叫上安成杰去安静娘家要人。
安静大哥对安静本就心怀愧疚,一听妹子在婆家过的不好,二话不说就把母子二人接到个儿家里头了。
安静大嫂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
安成杰一家来找安静的时候,安静大嫂拿起院里的扫把,就把人往出撵,安刚一家被抽了好几下。
安成杰的腿往门口倒腾,嘴上也没闲着,小嘴一张,把安静一家家骂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