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异常?小的看三公子不是顶喜欢沈公子的。”伺候梁生的小厮王柯说道。
“正是他非同寻常,才叫人欢喜。只是,你可见过,那表字唤作如兰的,却与兰君之物毫不相干。会提靴踩你,会掬一捧抄瓜子儿听你论事,会足足睡得晌午仍贪懒不起。这可人儿,可是与提亲时所述的气质如兰,沉稳大方有几何沾边的地儿?”
殊不知,说话间,那梁生眉眼俱笑,像是久处黑暗中的旅客,终于瞧见了迤逦朝阳,瞧见了银河繁星,瞧见了四季如春。
下了船,梁府早已派了近二十人在码头等候。或装乘行李的车马,或高顶轿辇,无一不挂着喜绸彩带。
梁生与祝忱并肩同甲板之上,玄色宽氅,编金长袍。不论从何角度打量这对儿新婚郎君,皆觉登对不已。舟船秋睡足,琴瑟燕尔笃。
宽袖之下,梁生握住祝忱略微冰凉的手,不知是体寒还是胆颤。江风拂面,青色扫过他如珠如玉的双眸,这样干净的眉目因何要来此受罪。
不论姻亲,不论情愫。单是你朝我红软的耳根子,绯红若蜜桃的两腮,我便愿舍万物护你周全无恙。“莫怕。”
这声看似平淡的话语,传入祝忱耳中,却极具分量,低沉的音色让人心安。纵然如此,祝忱要强之心到底不能被抚平。朝阳下,刀削似地下颚轻抬,眸底倔强突显。“堂堂七尺男儿,何谈惧怕二字。”
“好,不愧是我梁生的夫人。”梁生略略偏首,低眉看这带着婴儿肉腮的面容。倒是点醒我了,日后,我也并非能日日在府中,合该让他先浅尝这犬窝的苦恶一二。
梁生率先下船,回身展臂给予人搭扶时,却不想这可人儿已提袍跃下。身手矫捷,哪里像是新婚承欢之后的人。梁生长吁一口气,无奈笑笑,如此也好,在外人看来,或是我‘不举’应了那病体乏力。倒是这小可人儿面上天真,再处些时日,知根知底了,再行定夺吧。这往下的日子,是愈发有趣了。
“喜迎三公子。”领头的赵管家先朝梁生行礼,等转过身对着祝忱,且顿须臾,才问安。“三夫人。”
“免了。连日舟车劳顿,速速请三夫人上轿罢。”梁生吩咐后,正转身欲提蹬上马却被祝忱展臂拦挡。“我不坐轿子,我也要骑马。”
梁生勾唇环臂,指尖撇了撇示意下人再牵一匹马过来。“这匹温顺,还请夫人上马。”
祝忱也不推脱,挑了眉,大大方方地抻着他臂弯提袍上马。在诸人瞩目之下,难得将腰板竖的直挺。梁生瞧他耳朵透光粉嫩,高马俊姿,身躯凛凛。这样俊俏的少年郎,满姑苏除了我,又有几人配得上。
二人骑马并驾,一匹骢一匹骊。姑苏长街,马蹄遗风,长摆轻扬。天然一段佳偶情愫,全在身影;平生深情万千,悉堆比肩。
至梁府外,两间大门石狮皆宣红绸花球,甚是逗人。祝忱忍俊不禁,嗔视有情。梁生下马后,不容其他人搀扶,只一吧拦腰将祝忱抱下,首跨马鞍,序跨火盆,方自正门行入梁府前院。经天井,入正厅。梁氏亲族数人已在此聚候,或坐或站,甚是祥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