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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话燃烧(卡夫卡)

追光者(明日方舟二创)

严格意义上讲,童话属于一种易燃物。首先,它全部是由植物纤维组成的:大部分是纸张和纸板,也有一些真正的鲜花;其次是缘于火灾蔓延的速度超乎人所能想象——它整个是一张平面。火焰在这样的平面上几乎无可阻挡。东非草原抵达了漫长枯黄的旱季,一场野火横扫千里的景象也不过如此。但是真正遭遇火灾的童话少之又少,因为它们周围没有任何火苗或者火星;甚至连一丝光线都没有,童话的创作者不希望类似烈日引发山火的情景发生。

不过,童话创作者也有出远门的时候。这时童话就交由其自身来创作了,有时这样能写出更有意思的故事。

童话创作者塑造了一个小仙子。除了她是由纸板制成之外,她和真正的仙子没有任何区别。她有一个寓意深刻的名字——卡夫卡,也许卡夫卡奇幻怪异的风格是童话创作者所希望得到的效果。

“这部童话由你来写,”童话创作者满不在乎地把手揣进大衣兜里。

“为什么?”卡夫卡抱胸。

“你本身就是我最满意的作品呢,”童话创作者解释道。“你来决定它的走势,新生还是毁灭,压抑还是自由,情节流动、环境变化……全部交给你了。”

“但我也不会记录啊?”

“你用不着钢笔和打字机。”童话创作者答道。“你要做的就是在故事里生活下去……”

她转过身准备离开。无论如何,这是卡夫卡见到的第一个人。她有点紧张地偷偷打量她的创作者。她看到了她的侧脸和美丽的青蓝眼睛,深邃的黑色光环和翅膀上偶有一闪掠过。她发现卡夫卡在注意她破碎的翅膀,于是毫不在意地解释它们以前也会发光的,只不过由于堕天才熄灭破碎了。

卡天卡对光没有概念。

莫斯提马表示光是世界上到处都有的一种物质存在,它们时而穿梭,时而凝固,时而破碎不堪,居无定所。

卡夫卡很感兴趣。她猜如果有了光,那对翅膀会更好看。

“不一定。”莫斯提马说。

不过,离开之前她还是为童话添加了光。是午后那种很灿烂的阳光,其颜色来自某个夏季。卡夫卡喜欢它。她种下了藤本的铁线莲、藤萝和香豌豆;还种了玫瑰,它们来自南方的智利和厄瓜多尔。她的花园在阳光下井井有条而舒适地铺展着,像一座玫瑰色的岛屿。每次拿起剪刀,卡夫卡都会想起与作家相比她还是更适合当一个园艺师。看来,落到她的手里,莫斯提马的童话最终要变成一本说明文咯。得意地想到这里,她眯起眼睛,心情无比舒畅。

秋天很快到来了。它晴朗,多风,院子飘满了小黄花。

卡夫卡有点担心矮拱门旁边的古树,它们枝枝权权,压满了紫色的叶子。如果大树枝掉下来,她自己清理起来太费力了。莫斯提马忘了给她一辆推土机。不过这当然是因为莫斯提马知道,假如有一辆推土机,她一定会把整座童话都铲得一干二净。

果不其然,一个风雨交加的夜里,大树的一段枝桠承受不住沉甸甸的树叶和积水,折断掉落了。早上,天一放晴,卡夫卡就跑出门看,希望枝叶没有把路堵死。幸运的是,树枝的确没有过于碍事,她可以把它扔在那置之不理。但一段斜出的尖锐树枝还是让她有点皱眉,于是她小心地将它抬起来,靠在肩上,拖到另一面去。这时卡夫卡听到了一阵怪异的撕裂声,像什么东西被挂破了;但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衣服晾在门口,树枝刮门也并非这种声响。她惊愕地回头,看到穿过树顶洒下的阳光中间出现了一道裂缝。

她跑过去向裂缝里面望望。到处黑漆漆的。

幸亏她是纸板剪成的女孩,否则她的表情一定会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束光是画出来的。她很懊悔,不该轻信堕天的天使,世界上本没有光。

从那个早晨开始,卡夫卡变得沉默了。她不出门,坐在家里,整日发呆。她不想打理花园,觉得没有光的玫瑰不过是一堆假花;也忘记了把莫斯提马的童话改成说明文的雄心壮志。窗帘紧闭着,显得屋子里非常昏暗,像岁暮短景的昏黄傍晚。玫瑰在屋外疯长,慢慢地它们不再开花,而只是飞快地铺开叶子。很快这些植物爬得到处都是,遮天蔽日,使昏暗的屋子更加昏暗了。

卡夫卡坐了很久。后来她不发呆了,思维开始试着活动僵硬了的手脚。她想所有关于这件事的前前后后,想自己傻乎乎地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光,想念很久以前阳光灿烂的花园。

她想到显然现在是决定童话走向的地方。“生存还是毁灭”,这的确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玫瑰的藤蔓爬到了她的身上,它们试图慢慢收紧,获取新的滋养。卡夫卡坐在乱爬的枝叶里,和它们僵持着,玫瑰的触手在试着突破她身上的纸膜。时间慢慢流逝,屋子愈加黑暗,然而玫瑰发现自己的力量在以非常缓慢的速度转移到对方身上,不禁恼怒地爆发出巨大的叶片,它们越长越大,简直到了可怖的程度。终于有一天,卡夫卡站起身来。她碰到那些带尖刺的藤条和密布的叶子,它们立刻寸寸崩解,变成一地枯萎的碎片。

她找到一把扫帚,把它们扫出门外。门外,正是又一个明净如画的秋天。

她也想,如果不去多此一举地挪动树枝,她的光线是不是就永远存在?也许她可以永远生活在这片虚假而美好的梦境里。她可以拿来胶带,天衣无缝地修补好那道裂痕。但卡夫卡摇摇头。她将那张纸一把扯了下来,整个童话都陷在了真实的黑暗中。

她找到了一枚圣女果。圣女果布满细小脉络的外皮像柔软的牛皮纸灯笼,里面黄色的浆果恰好是黄色的灯火。她提着灯笼,悠然地走在黑夜里,灯笼发出一点温暖的光芒照亮脚下的路。她重新收拾花园,拔除了一些不好打理又没什么价值的植物,添上了新的客人,比如冰岛罂要和董衣草。她爱上了散步,经常四处走走,总会发现以前未曾想到的礼物。

她发现了一只蝴蝶。它安静地停在地上,很久都没有动一下,像一幅绝美的壁画。

卡夫卡为它的美震惊。她站在很远的地方久久凝望它,不愿打扰它的暂留。她承认她想看它起飞,那一定美极了。

但是蝴蝶很久都没有任何想要飞走的迹象,像在睡觉。于是卡夫卡大胆地走过去,坐下来。她问道:“你受伤了吗?我可以帮你上药。”

“没有,”蝴蝶说。“我很累。”

“你要早点睡。”卡夫卡说。“我明天给你带花。”

第二天,下起了雨。夏季里,木槿蓝紫蓝紫地落了一地。

卡夫卡没有带花。她给蝴蝶带了一把伞。蝴蝶很感激。它在伞下很快睡着了。卡夫卡拿灯

笼照亮它,觉得它真是美极了。

“雨停了吗?”

“没有。”

伞外面,在下雨。

卡夫卡每天都去看蝴蝶。有时,给它带一束花。

“这里太黑了……都看不清花的样子。”

“你到过亮的地方?你见过光吗?”

“也许吧……太久了,我早忘记了。”

卡夫卡在心里偷偷想:那肯定是画出来的。

有一天,蝴蝶说:“别再来了,我不能陪你玩了。”

”为什么?”

“我本来就是一个死物。”蝴蝶说。“你身上的玫瑰花味让我想起了很久以前我还在唐朝的时候。所以我又醒过来了,但我没法永远保持生命。”

“死物是什么?”

“就是不会说话、不会动、不会笑……”

“就是睡觉?”

“好,可以这么理解,”蝴蝶说。“我很累,我要睡觉了。”

“你要早点睡,”卡夫卡说。“好好休息。我给你带花。”

第二天,卡夫卡站在屋檐下,望望下雨的天空,思考了一会,还是去看蝴蝶了。

卡夫卡走过去坐下来。她凑近看看,蝴蝶好像睡着了。

她想问:“你受伤了吗?我可以帮你上药……”

蝴蝶没有回答。卡夫卡提起灯笼,蝴蝶在灯下睡着。

她在蝴蝶身旁坐了很久。但蝴蝶再也没有醒来。

这是一扇蝴蝶的尸体。它早已死亡久矣。但它仍然那样完美,薄如烟雾的翅翼没有任何破损。卡夫卡不舍得丢失它。它将在她心里永远沉睡,永不消逝。她将蝴蝶的尸体搬到了门口那段断裂的枝桠上,这样随时一抬头都能看到它,还能每天给它带一束玫瑰花,思考它是否还会醒来。

“仕女没有抓住它。”蝴蝶翅膀的一侧有一个指痕。它热衷谈话,但翻来覆去总是那么几句。

“什么仕女?”卡夫卡迷惑。

“它从簪花仕女图里掉出来了,”指痕悲哀地尖声说。“簪花的仕女没有抓住它。”

“仕女为什么要拿着蝴蝶的尸体啊?”

”庄生晓梦迷蝴蝶……”指痕用极其哀伤的音调自顾自地答道。“就是为这首诗画的图……”

“但我问的又不是为什么画图,”卡夫卡想。

“……已惘然……”指痕仍在凄厉地自言自语。

“如果是我,我就种一路的玫瑰花。”卡夫卡想。“这样我就不用费脑子思考怎样寻找丢

失的蝴蝶。”

她还遇见过一个钢琴家。若非迷路,她永远不会知道他到底身处何方。原来整座童话的音乐都是由他演奏的。

“你好啊,”卡夫卡说。

钢琴家没有答话。他太忙了,异乎寻常地修长的手指在雪白的琴键上飞快掠过,产生令人眼花缭乱的幻影。他的音乐流动,凝聚,仿佛塑造出一座灯火辉煌的殿堂,里面千万座大大小小的钟表发出协调而极复杂的恢宏嗡鸣。

站在钢琴上的夜莺替他回答了。那是一只用纯银和金丝组装而成的音乐盒,它的眼睛是两颗美丽的红宝石。

”你好,”鸟儿礼貌地说。

此时,琴音又一串一串变成了降G调的跃动的鬼火,在钢琴家周围飞舞,高低明灭,磷磷地闪着蓝绿的光。

卡夫卡惊叹地看了一会,但很快觉得这些钢琴曲对她来讲实在有点太长了。她四面环视,忽而发现节拍器的壳子里有一个木偶一样的苍老的小幽灵,正弓着背来回踱步。她看着看着笑出了声。夜莺叹口气,并不怎么悲哀地说:“别笑啦。他只是个可怜的老弄臣……”

“那么……我可以要一个伟大音乐家的签

名吗?”

“对不起,他太忙了,”鸟儿用优美的语调说。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叫什么名字,你自己签也一样。”

“这有点奇怪,”卡夫卡承认。

”人们都这样。”鸟儿答道。“不论如何,他的名字一点也不奇怪,他叫Liszt,请记得用匈牙利的文字拼写。”

“匈牙利文怎么写?”

“对不起,我不清楚。我又不管签名。”鸟儿想要耸耸肩,但发现自己并没有主人那样的身体结构。

卡夫卡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不过她能无时不刻听到他的琴音,这本身就已是非常值得快乐的事情。

琴音里,季节由深绿渐渐变得金黄,又渐渐凋零了所有繁复的雕饰。冬天到了。

圣诞夜过后,大雪仍下了几场,但积雪下的玫瑰和葡萄已开始准备着探出紫红的须芽。又有新的礼物来到这里了。

卡夫卡好奇地走近那个庞大的轮廓。微弱的灯光映出了一颗巨大的圆珠。又一颗。她举起灯笼,微光映出一只巨手的轮廓。原来这是一串珠子,被捻在那只手中。

她绕着它转了一圈,发现了另一只同样巨大而温和的手,它安静地垂落。

这是一座佛像。

佛安静地闭目,跌坐于莲花。

暗沉的金芒在佛像表面流动,闪着奇异的流光。

卡夫卡举着灯,想象它隐没在黑暗中的上

部,一定拥有一张慈和安静的面庞和紧闭的深陷的眼窝。

她摩挲佛像,金漆在她的手指上留下淡淡的光痕。

后来,跟这尊佛像看得熟了,卡夫卡会经常提着灯笼来照亮它,看它流溢暗色的光芒,摩挲它的表面。也会像个猫一样躺在它的手上,在它身上攀爬,或者叩击它,听它发出闷响。

这不是一尊金像,它的内核只是土偶木梗;在未来的某一天金漆当然会脱落殆尽,露出里面的泥胎。不过她仍然愿意来摩挲它、照亮它,等待磨失的金色在上面留下斑痕——当然也知道自己在未来的某一天还会离开。

她的生活就这样,提着灯笼走走停停,很平静。

有一天,她修剪过她的花园,带着一抱湿润的厄瓜多尔玫瑰经过佛像。她弯下腰,把花放在地上,提起灯笼照照佛像。这一刻,神迹突然降临。一缕光照亮了卡夫卡的褐色的眼瞳,使它看上去更像琥珀的颜色。她的睫毛微微发亮。她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旋即再次睁开,意识到那是一缕从未见过的光。那不是灯笼的微光;也不是来自玻璃瓶里的水果糖,深海鳕鱼的银色鱼鳞,或者Liszt的跳跃的鬼火。它是一缕真正的、来自未知和他方的光线。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愣住了,发呆地站着,脑海中升起一阵奇异的恍然大悟,好像在花园里找到了一枝很久以前梦到过的玫瑰。那时她忽然明白了抬头的含义。她第一次脱离了纸板的平面世界,于是向上看见了天空。

来自天堂的鸟,匆匆经过人间。

然后觉得还是愿意相信世界上有光的。但她并非为一闪而逝的天堂鸟所吸引。她的目光越过层层格栅和障壁,看到了远方天空中的斜晖。它们在洞穿龙卷风的积云,从千疮百孔的云层中投射出阵阵庞大且灿烂的金色和紫罗兰色的光束。上帝说,要有光,于是便有了光。

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低下头,看着橘黄的纸灯笼和金漆的佛像。它们一瞬间黯淡了。日夜明亮的灯笼掉落下去,悄无声息消失在黑夜里,没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钢琴家仍在什么地方演奏愈发急促纷繁的旋律,童话在黑暗中宁静熟悉地矗立着。它将永远存在于童年的不褪色的梦境之中。

在卡夫卡的身后,遥远的故事里,那枚纸灯笼变成了一团闪烁的火星。蝴蝶的左翼呼地一下燃烧起来,紧接着是它的右翼和触角。最后整座童话都燃着了,但她看不到这些。她在黑暗中奔跑,舍弃了灯笼,舍弃了玫瑰,舍弃了昨日,经过暗夜里无数河流和山巅,经过火山口的湖泊和紫罗兰盛放的原野,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奔向朝曦会升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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