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永珹(四阿哥)不就是两只鸟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永珹梗着脖子,仰头看着成衮扎布
一只浑身金羽的海东青落在成衮扎布肩头,霞光中展开双翅,金光烁烁
永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海东青,忍不住往后退了两步站定
成衮扎布瞥了一眼这个少年,打了个哨,金羽海东青腾空而去
成衮扎布一把将永珹手中的弓箭拿了过去,瞄准远处旌门悬挂的天球,松开,弓弦嗡鸣中,饱箭呼啸破空而去,眨眼之间,悬挂天球的绳子断开,天球落到了冰场上,侍卫们纷纷去抢
永珹看着眼前这个蒙古亲王的英姿,双眼放光,成衮扎布瞥了他一眼,永珹立刻冷哼一声,将脸撇向一旁
成衮扎布将弓箭丢还给他,一把将永琪肩上的拉旺多尔济提了过去,放在自己肩上,冲永琪点点头
少年永珹(四阿哥)没劲透了!
永珹将弓箭丢在冰场上,再抬起头,永琪就不见了踪影
永珹皱眉头四下张望,只见永琪跟着那个蒙古亲王跑了,只有自己一人孤零零地站在冰场上
他一直都是孤零零的,皇额娘对他好,可是后来他发现,皇额娘对谁都好,只有看永璂时,眼中的光才是他从未见过温柔
记忆最深处,他似乎也记得有那么一双眼睛注视着自己,也许,那就是他的额娘吧
永珹自己一个人悄悄地离开了冰场,走时回头看看,永琪正在那个蒙古亲王的指教下搭弓,眯着眼瞄准了远处的天球
永珹心里一冷,明明都是无依无靠的阿哥,他的日子不比自己好过,可为什么只有他是孤独的?
永珹回阿哥所一路上左思右想,最后终于想通了,是永琪没皮没脸,去巴结令妃、皇阿玛,如今还有一个不姓甚名谁的蒙古亲王,有本事,巴结刚刚立下战功的扎萨克亲王成衮扎布去!
永珹懊恼地埋头走着,没看见暗处角落,一道阴沉沉的视线死死地盯着自己,永珹这边正要拐弯,突然和人撞了个满怀
没等他大声叱责,就见那个太监趴在地上胡乱地捡着摔碎的金属片
袁春望(袁总管)我的老天爷啊,这可该怎么办?
永珹定眼一看,正是承乾宫的袁公公,神色顿时就温和了,微微弯着身子热络地笑道
少年永珹(四阿哥)是袁公公啊!
袁春望皱着眉头,看着地上被摔坏了的西洋物件,唉声叹气
袁春望(袁总管)奴才见过四阿哥,奴才怕是好不了了!
永珹蹲下身子,伸手拿过那个木制的物件
少年永珹(四阿哥)这是什么好东西,看把袁公公急的。
袁春望(袁总管)这是意大利进贡的八音盒,盒子里可以自己发出乐声,是皇上赐给十二阿哥的。
永珹点点头,哦了一声,顿时觉得手中沉甸甸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袁春望继续哭丧着脸
袁春望(袁总管)这可怎么办呀,主子娘娘要是看见了,奴才万死不能赎罪!
永珹拿着八音盒里里外外看了,不屑地笑道
少年永珹(四阿哥)看把你急的,你就说这八音盒是被我不小心撞坏的,皇额娘就不会怪到你头上。
袁春望(袁总管)哪能使得?
袁春望状似震惊,指着他手中的八音盒道
袁春望(袁总管)这可是皇上赐给十二阿哥的,不是奴才僭越,就算是四阿哥亲口说,皇后娘娘也是要生气的。
少年永珹(四阿哥)皇额娘说我几句怎么了?爱之深,责之切。
永珹拿着那个坏了的八音盒,大步往承乾宫的方向去了
袁春望捡起地上的金属零件,微微一笑,连忙追了上去
皇后娘娘正在殿内带着永璂摆家家酒,一抬头,远远就见永珹快步走了进来,她坐直身子,微笑看着永珹
袁春望小跑着跟在他身后,进到殿内,连忙给皇后娘娘跪下请罪
少年永珹(四阿哥)不是袁公公疏忽,是儿子只顾走路,撞到了袁公公,将他怀里的八音盒给撞坏了!请额娘恕罪!
永珹说着,双手将八音盒呈上,永璂看看永珹手中坏掉的八音盒,再看看额娘,嘴巴一瘪,登时就伤心地大哭起来
这八音盒在皇宫中可是个稀罕物件,永璂一直宝贝得不得了,前几日簧片有些卡顿,造办处束手无策,便特意送去钦天监找意大利人修理
这下倒好,摔成这个样子,修都修不好了
幼年永璂(十二阿哥)四哥坏!
永璂双手揉着眼睛,一把将炕桌上的小玩具扫到地上,趴在上面哭得格外伤心
少年永珹(四阿哥)都怪儿子,皇额娘您要打要骂,儿子认了。
永珹抬头看着皇额娘,她如常地看着他,只是看向那个摔坏的八音盒时,眼中有些惋惜
永璂见额娘不说话,哭得更厉害了
皇后忍不住训斥道
辉发那拉·淑慎(继后你是个小男子汉了,为一个玩具哭哭啼啼,成什么样子!
语气有些重,永璂爱额娘,但更敬畏额娘,她是温柔的,但也是严厉的
他抽了抽鼻子,忍着哭声,滑下罗汉榻,套上虎头鞋穿好,弯着身子将地上的小玩具一个一个捡了起来,边捡边默默落泪
等捡好放在桌上,又对着四阿哥做了个揖
幼年永璂(十二阿哥)永璂不该骂四哥哥坏的。
永珹忙道
少年永珹(四阿哥)是哥哥的错,撞坏了你的玩具。
辉发那拉·淑慎(继后别惯着他。
皇后看着永璂,随口对永珹说道
不惯着他,所以惯着自己是么?
在他记忆中,皇额娘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一句重话,从未像对待永璂这般严厉
他以前不懂,可是他现在懂了,放任远比约束更要来得轻松容易
在这皇宫之中,一步都不可行差踏错,看看皇额娘教导永璂,即便是中宫嫡子,身份尊贵,小小年纪对待旁人,乃至于奴才,都是谦和有礼
不像他,控制不住脾气,对奴才想打就打想骂就骂,打过骂过之后会后悔,但又觉得那些人都不配得到他的歉意
皇后让永珹坐下,珍儿端来了几碟糕点和干果,都是他平日里爱吃的,永珹这才稍稍舒服了一些,拿过一块枣泥糕吃着,永璂看看四哥,又看看额娘,悄悄伸手拿了小半块,默默地放到嘴里吃了三口
才刚吃了三口,就听见额娘沉声道
辉发那拉·淑慎(继后太医之前怎么说的?你还记得吗?
永璂小心地放下还没吃完的糕点,舔舔嘴唇,点点头,不再动了
永珹笑着吃下糕点,蓦然觉得口中甜得发苦
再坐了一会儿,永珹便起身向皇额娘行礼告退,他心不在焉地走出承乾宫,身后传来喊声
他转身,见袁公公走上前,向他行礼,笑道
袁春望(袁总管)奴才谢过四阿哥出手相救,皇后娘娘对四阿哥可是真心实意,比对十二阿哥还要好。
永珹不由冷哼,嗤笑一声,喃喃道
少年永珹(四阿哥)你懂什么……我倒宁可皇额娘痛痛快快骂我一顿……
一边说着,一边惆怅地转身走了
袁春望慢慢直起身子,幽深的双眼看着永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转角处,冷笑了一声,回了承乾宫
永琪晚膳时分才回到了阿哥所,听小太监四阿哥回来后不舒服,早早就睡下了,永琪回到自己屋里,找那件马褂找了大半天,却半个线头都不见
找了许久不见,心里渐渐急了起来,连忙跑去永珹院子里,冲着内屋喊了几声
永珹本来就没睡,翘着二郎腿躺在床上发呆,听见外面传来永琪的喊声,心中烦躁,起身下床,走出了内屋
永琪连忙走上前
少年永琪(五阿哥)四哥,我的马褂呢?是不是落在你屋里了?
少年永珹(四阿哥)被我烧了。
少年永珹(四阿哥)我说,被、我、烧、了!
永珹狠狠推了沉默的永琪一把,大声冲他嚷道
少年永珹(四阿哥)你说话啊!我把你额娘给你做的马褂烧了!你不生我气吗?!
永琪冷着脸,慢慢看向永珹
少年永琪(五阿哥)我不生气,我早该知道的,你就是这样的人,是我的错。
说完,永琪转身就走出了四阿哥的屋子
永珹独自一人在榻上坐下,一直看着窗外的雪花在风中四散飘零,他只想这么坐着,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想
就像雪花被春天拋弃,而他被所有人放弃
很多年后,当他再翻出那件破破旧旧的马褂时,这个世上,他再也寻不着爱新新觉罗.永琪的半分影子了
腊月初八前一天,成衮扎布带着拉旺多尔济到养心殿见弘历去了
拉旺多尔济一身喜气洋洋,有模有样样地给皇上请安,那样子逗得弘历忍俊不禁,招招手让他过去,抱在膝头上仔细端详着
看看眼睛鼻子嘴巴,又看看耳朵,再伸手看了看他的手掌,成衮扎布笑道
成衮扎布皇上你这是看驴呢?
弘历捏捏拉旺多尔济的小手,冲内殿说说道
皇上(乾隆)朕是帮昭华先看看未来额驸,你看他长得虎头虎脑,一看就是个小机灵!
内殿的毡帘被掀开一条小缝,魏璎珞怀里抱着昭华,探眼往养心殿里看去
拉旺多……什么来着被弘历放在膝头上,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像颗小雪球
和成衮扎布一点都不像
昭华揉了揉眼睛,忽然打了个喷嚏,接着就咿咿呀呀地笑了起来
养心殿内的众人不由看向内殿,魏璎珞掀开毡帘,抱着昭华走了出来
拉旺多尔济睁着圆圆的眼睛,一直瞅着襁褓里的小婴儿,成衮扎布见令妃娘娘抱着七公主走过来,连忙跪下行礼
魏璎珞挥挥手,弘历也将拉旺多尔济抱起来,指着襁褓里正在咿咿呀呀磨牙吐泡泡的昭华,对他说道
皇上(乾隆)这是七公主昭华,你做她的额驸好不好?
拉旺多尔济瞅着瞅着,看看魏璎珞,看看弘历,再回头看看自己的阿玛,捏着小手,忽然放声大哭了起来
魏璎珞看向弘历,弘历哪哄过孩子,成衮扎布连忙上前,拉旺多尔济张手扒住自己的阿玛,哭得伤心欲绝
拉旺多尔济(少年)拉旺不想娶公主……呜呜……拉旺会被退婚的……是没有人要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