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声音游荡在村子中,张凡在快要进去的时候,停下了脚步,转身看了一眼村子,发现并没有什么异常后,这才转身走进了庙宇中。
“你来了!”
阿黑的声音变回了高僧时候的,变得不在阴森森的,而是让人听后如沐春风。
“嗯,我来了大师,只是对不起将您的食物打没了,只剩下半颗心脏了。”
“无碍,我从来都没有在乎过,进来聊吧。”
阿黑的声音从庙宇中传出,下一刻原本漆黑的庙宇,忽然间就亮起了光芒,张凡想也没想的就进去了,他并没有过多的怀疑,从记忆中看到的阿黑并不是什么坏人。
“我以为你会在外面不敢进来。”
阿黑看着走进来的张凡,用略带调侃的语调说着。
“你都这么邀请我了,我自然要进来的,不是么!”
“请坐吧!”
阿黑一挥手,两人身前就多了两个坐垫,张凡见状也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坐上去了,阿黑愣了一下,随后淡然一笑,也跟着坐了下去。
“这半颗心脏给你。”
张凡伸出手,将手中的心脏递给阿黑,阿黑见到这半颗心脏,也是直接伸出手拿了过来,随手就将手中的心脏,放到了一边。
“我知道你有想问的,请问吧!”
“那就是你的佛心吧。”
“是,那是我的佛心。”
阿黑很干脆的就承认了,也正如他所说,那确确实实就是他自己的佛心,只是他没有现在解释,为什么他的佛心,会出现在青面恶鬼的身体中。
“那个女子是怎么回事?”
张凡闻言点点头,随后伸出手指,指向阿黑身后的黑影身上,阿黑没有转头,沉思片刻,最终还是开口道。
“她是一个可怜人。”
“可怜人?!世界上那么多的可怜人,不知道大师为何只会可怜她呢?”
阿黑闻言陷入了沉默,嘴唇微微颤抖起来,随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手也在不断地握紧放松,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一样,缓缓开口道。
“她是我的劫难。”
“情劫...确实不好过。”
张凡闻言摇摇头,同时他也知道了,为什么阿黑会变成这样的原因,阿黑闻言则是浑身一僵,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低头,随后几颗豆大的泪珠,就从他的眼眶中滴落。
张凡看到阿黑这样,也不由得叹息一声,他也深知情劫是多么的困难,只是他从未想到,竟然会有人为了另一个人,甘愿死在情劫上。
“你可知道,何为情劫?”
“还请前辈赐教!”
“情劫,顾名思义,乃是道给予的劫难之一,然每一个修士本该斩掉情劫,直上九天;或沉沦与情劫之中,最终破而后立,达到新的境界。”
“可...情劫不是在情感面前遭受挫折吗?我观前辈也不像是在感情方面,遭受到挫折啊。”
阿黑没在说话,只是摇着头,下一刻那一团黑影,就逐渐凝实,化作了一个年轻的女子,女子说不得多么的惊艳,只是会让你觉得她很耐看。
“我是他的情劫,但!又不是他的情劫。”
女人的声音很好听,就像百灵鸟一样,却又像一泓清水,四季常流,让人深陷其中不得自拔。
“还请告知在下,您口中的是情劫却又不是情劫,这是何意?”
“那年他学成归来,在村子中修建了庙宇,用来为村民祈福,当时的村民对他很是拥戴,后来...”
“后来我的师兄来了,他说主持告诉他,说我的情劫现世,我当时听后久久不语,我深知主持这是何意,只是我佛应该慈悲,而非妄造杀孽!我言辞拒绝了,只是我未曾想到师兄,竟然在村民心中种下恶果,妄图替我斩杀情劫。
这才酿就了村子中的悲剧,可生而为人,每个人都应该有光明的未来才是,只是我最终却依然不能救下所有人。”
阿黑结果女子的话,开始诉说着那些事情,他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将手缓缓地举到女子身前,他想要摸一下她的脸,可当阿黑看到自己手的时候,他停住了,他下不去手。
女子见到这一幕,双目含泪,随即伸出自己的手,一把拽住阿黑的手,随后缓慢的放到自己的脸上,阿黑看着这一幕,原本腐败的身躯,顿时散发出光芒。
待光芒闪过,曾经有血有肉的阿黑,回来了!
大殿外此时传出了打鸣声,曙光...真的来了,女子身上的煞气怨气此时已经消失殆尽了,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虽然女子比不上九天神女,但在这一刻也一样的大放光彩,让人很难移开视线。
“看来,曙光真的来了!”
女子小声的说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就那么注视着阿黑,阿黑看向女子的眼神也充满了爱意,他们没看到的是,那只剩下半颗的佛心,此时已经从新变回了一整颗。
随后佛心从中分开,化为两份,随即化作两抹光芒,转入了二人的胸腔之中,下一刻强有力的心跳声,就从二人的胸腔中传出。
“恭喜二位,情劫已过,祝二位大道一片光亮!”
张凡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腿上,随后缓缓起身,对着两人抱拳一笑,二人回过神来,齐齐的看向张凡,起身对着张凡还了一礼。
“多谢道友为我二人勘破情劫!”
“奴家谢过公子大恩!”
“既然此间事了,我也就该走了!”
张凡对着二人咧嘴一笑,随后就转身朝着外面走去,身后的二人对视一眼,随后迎上去,三人有说有笑的离开了庙宇,谁都没看到的是,原本破碎的佛像。
在三人走后,竟然一块一块的复原了,只是身上还有着裂痕罢了,佛像不在那么严肃,而是面带笑容的看着阿黑跟那个女人,就好像也在庆祝他们的新生一样。
三人走到庙宇外,张凡就率先走了两步,转身对着二人拱手一拜,随后开口道。
“二位莫要再送,我走了,有缘江湖再见!”
“敢问你叫何名?”
“叫我张凡就好。”
“张凡兄,若有缘江湖再见!”
“好,若有缘,江湖再相见。”
张凡脚下微微用力,就直接消失在原地了,阿黑跟女人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同时转身看了一眼庙宇,随后手挽着手就离开了原地,他们二人走后,那一道无形的结界也消失不见了,整个村子,只剩下零零散散的骸骨。
“师兄前来所为何事?”
“师弟,主持让我来转告你,你的情劫已经降世,主持让你早做打算!”
“师兄,我佛慈悲!”
“师弟莫要自误!”
“师兄,我的未来是未来,她的未来也应该是未来,我佛应慈悲为怀!”
“哼!既如此,师弟看着办啊,反正话我带到了,师兄告辞!”
一个青年和尚甩袖离开,脸上满是愤怒,一双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染上淡淡的红色,阿黑见到那人离开,也是不由叹息一声,随后又走回佛像前,恭敬跪下闭眼念经。
那青年和尚走出庙宇,看着人来人往的村子,随后恶念心升,嘴角撤出一抹坏笑,随即走向一旁的水井边,朝其中抛下一些粉末,这才离开。
这日村子中诞下一名女婴,女婴的父亲喜出望外,下一刻就直接暴毙身亡,现场顿时惊叫连连,至此女婴被称为扫把星,讨债鬼,而她的母亲,虽然不信,但在地里干着农活时,不幸身亡,死像极其严重,衣衫褴褛,胸口被人直接扒开,心脏被人掏出放在肚皮上。
女人的双眼整得很大,就好像是要将犯人看清楚,只是很可惜,没人关注她是被谁杀死的,毕竟是一个寡妇,年轻貌美,那个男人晚上没有偷偷出来,半夜爬上她的床?!
因此也只是将她草草埋葬,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而那个小孩儿,年仅三岁,所有亲人都对她避而不谈。但好在有一个哑巴女人,见她可怜,收养了她。
她就这样平平安安的生活到了十三岁,那个哑巴女人也在她生日当天,不知道怎么的,掉进了河里,直接淹死了,村子里的人害怕极了,去庙里找到了阿黑,阿黑被村民带到了死者家中,为她不断地念诵着超度咒。
他在这里见到了那个女孩儿,虽然不是第一次见,第一次是她出生的时候,他被请来给孩子取名,因为姓李还是一个女孩儿,更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分出生,他不由得认真对待。
最终女孩儿被取名为李幼兰,她父亲死的时候,阿黑为其做的法事,她娘死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三岁,站在阿黑身边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着,只是依然是阿黑做的法事。
阿黑会偷偷观察李幼兰,他了解了很多很多,也深知这个孩子不为人知的柔弱,时间有走了几分,这一日村中有个老人想要给自己那快死的孙儿续命。
不惜将李幼兰献祭,以此来以命换命,阿黑见到后,想要阻止,只是那老头枉若疯魔,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然而修行界戒律不得对凡人动手,他有心却无力。
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李幼兰被放干血,然后一把火将尸身烧毁,在李幼兰死前,他曾亲眼看到,李幼兰眼角往下滑落的血泪,以及那一张一合的嘴巴,虽然声音极小,但阿黑却清晰的听到了。
“这,就是所谓的人世吗?!”
阿黑失魂落魄的走了,这一刻他感觉到了深深地无力,回到庙中的阿黑,失落的跪倒在佛像前,下一刻他竟失声痛哭,他...在哭什么?!
“佛,我佛!您睁开眼看看啊,这就是您所期待的世界吗?!为什么为什么明明什么错事都没做的人,却会受到这样的惩罚?佛您告诉我,为什么!!!
您不应该普度众生吗?可是为什么真正需要您救赎的,您却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呢?为什么!我佛,您告诉为什么那些杀人者,他只需要跪倒在您身前,您就会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为什么那些什么坏事都没有做的人,您却要他经历无数场劫难!
难道这就是您所期待的世界吗?!”
阿黑在佛像前大声的诉说着心中的不甘,只是佛始终未曾显化,也未曾告诉他该怎么办,直到晚上一股极其浓郁的怨气从村子中传出,阿黑猛地抬头,两滴血泪也因为这一下,直接砸在地上。
阿黑知道那是李幼兰,只是他必须要降妖除魔,但又因为李幼兰的无辜,他停住了,他抬头看向那高坐佛台的佛像,这一刻他只感觉无比的悲愤,因为他明明清晰的看到佛像脸上戏谑的表情!
“我佛,这就是你想看到吗?为什么呢?”
阿黑又从新坐回了垫子上,继续在哪里念经,丝毫没有想去管了,佛像的脸,从戏谑变成了暴怒,他在愤怒,愤怒阿黑这个弟子竟然不听话,他可是佛祖,一个弟子都干忤逆他的意思。
“广缘,为何不去降妖除魔!”
一声佛音传出,阿黑的身体猛地一颤,随后抬头看向端坐在上面的佛,不可置信的开口询问道。
“佛,佛祖,您让弟子去降妖除魔?!您可知道外面是谁?”
“放肆!你竟敢以下犯上,忤逆佛祖!”
一旁的护法佛像顿时散发出金光,随后猛地释放出威压,顿时阿黑就被压倒在地,随即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佛祖,那可是无辜之人,您让弟子去将她斩杀,可是纵容杀人者!!!”
阿黑强撑着身体,大声的朝着佛像吼道,他很想知道佛祖的意思到底是什么,难道真的要纵容杀人者吗?!
“广缘,杀人者固然有罪,可那人既已身死,就应当回地府转世投胎!既然她不愿投胎转世,却有想要报仇,而那老翁依然知错,却并未绕过,依然坠入魔道,实属当诛!”
佛祖戏谑的说着,脸上丝毫每一点点的慈悲之相,反倒有着丝丝魔气纵横,阿黑见到佛祖这样,内心深处对佛的仰慕之情,瞬间荡然无存。
“我佛,您...夜深了,弟子不便出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