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凛 VS 电子宠物库丘林
1 梦中人
火焰燃烧起来的时候，凛知道故事即将结束，无论是眼前的奇怪男女还是这个奇怪的梦。
昏暗破旧的房间，红衣少女转过身去，背对着蓝衣男人，像是在告别。
奇怪的梦已经重复了七次，无论它是远坂教授的刻意安排还是她自己生出的多余意识，都足以引起她的好奇心了，哪怕只是弱不可闻的一丝。
心念一生，凛立刻迈开步伐。作为仿生人，“积极行动”是被写在大脑程序里的东西。
然而，无论她靠得有多近却始终看不清两人的面容，也听不清他们的对话。最终，她只能看见红衣少女远去的背影以及男人被熊熊烈火所吞噬的染血的身躯。
好奇心无法满足让凛微微皱起了眉头。她不习惯做梦，也不知如何处理这样的异常事故。对于仿生人来说，梦本身就是一场事故。
紧接着眼前一黑，场景模糊，等她再睁开眼时视野已换成了冷白色的天花板，她知道梦境结束了。
来不及思考，一个低沉冷淡的男声打断了她的遐想：“早安，凛，你做梦了吗？”
凛愕然抬头，这才发现房间里有人。
男的一身暗红色西装，短短的胡须，优雅沉静，正是远坂教授。女的黑色长直发，浅色长裙，温柔平静，自然就是禅城教授。
两位教授是凛的造物主。确切来说，凛是由冬木圣杯人工智能集团出品的新型仿生人，代号YB0203-4，核心研发人员就是远坂教授与禅城教授。
作为新一代仿生人，她被制造出来的主要目的就是投向市场陪伴孤独的人群。凛具有种种优势，漂亮的外貌，灵敏的动作，快捷的速度，友善的性格，甚至还被赋予了诸如坚强、自信、独立等美好品质，以求竖立鲜明可爱的人设来满足客户的需求。
圣杯人工智能集团对名下的产品有很高的要求，其中一条至关重要：仿生人要无限逼近真人，却不能真的是人。为此，每一款仿生人在投入市场前都必须经受种种严酷测试，以求达到最高品质。
目前，凛遇到的难题就是，她无法判断刚刚经历的怪梦是教授们的特殊考验还是她自身出了问题。
“早安，教授。是的，我做了一个梦。”约莫0.3秒钟后，她如实回答。是和往日一样的冷冰冰的机械音调，每一款仿生人都有这样的音调。远坂教授不喜欢开玩笑，真诚也许能提高他的好感度。
两位教授没有说话，只是无声的交流着意见。凛立马意识到自己也许答错了，但已经不能更改了。
“凛，能告诉我你的梦境吗？”
“很抱歉教授，那个记不清了。”她谨慎的回答。
“这样啊。”远坂教授低声说着，面色沉稳看不出情绪，“那么凛，准备一下，你的下一场测试即将开始。”
2 凛模式
“你是一个魔术名门的大小姐，擅长八极拳，不擅长使用电子产品。你喜欢喝红茶和收集宝石，喜欢红色。你有一个叫做樱的妹妹，藤村大河是你的老师，saber是你的朋友……这是他们的照片。”随着禅城教授的话，大屏幕上出现了一张张陌生的面孔。
凛紧盯着屏幕睁大眼睛，将众人的特征一一记下。 有着紫蓝色眼睛的少女是樱，金发碧眼的少女叫saber，褐色短发的女人是藤村，白发红瞳的萝莉是伊莉雅……
“这个是谁？”凛指着某个一闪而过的人影问道。
画面倒回，那是个蓝发红瞳的男人。翘起的嘴角露出洁白的小虎牙，明朗的笑容让她想起在电脑上看过的五月的晴空。
“你问他？“禅城教授稍稍迟疑了一下，“他，他叫lancer。”
“lancer？他也是我的朋友或者什么人吗？”
“不，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没必要特别记住。怎么，凛，你认得他吗？”
当然不。
凛自从被制造出来就从未出过研究所，她所看见的一切都是教授允许她看见的。她只是无端的觉得那个人像是在哪里见过。
“这一次测试将会很严苛，不可以节外生枝，你懂了吗，凛？”
“教授，他是个麻烦的人物吗？”捕捉到教授话中的不悦凛反而被勾起了好奇心。这个lancer身上隐藏着对于测试来说的某种不确定性吗？
“啊，也不能那样说。总之，你的主要对手戏是和樱，士郎和saber等人，没必要将精力放在无关人士身上。你只要记住不能被他影响就够了。”
“我明白了教授。”凛用毫无波动的语气回答。
禅城教授没有笑，只是静静的关上了投影仪：“现在，你即将前往冬木某个咖啡馆参加聚会，以上人员都将出现在聚会上。你必须对所有人保持友好，同时，不能毁掉自己的人设。凛，你记住了吗？”
她的人设是由傲娇、小恶魔、高岭之花等一系列的标签构成的。虽然无法理解其中的具体含义，但是据说这个模式可以调动某些客户的特殊热情。
“是的，我记住了。”她冷静的回答不带一丁点感情波动。
“请给我‘凛模式’的回答。”
凛的大脑被安装了两套思维模式，一为凛模式，一为初始模式。凛模式即是她被教授赋予的“特殊人设“，而初始模式则是高级智能机器人原始的机械思维模式。
收到禅城教授的要求，她迅速将自己调整为凛模式并找到B3号表情。在不到0.1秒的时间里，原本面无表情的仿生人提高了声调，扬起下巴摆出一个自信满满的笑容：“这种问题不用教授说我也会明白！现在，就让我即刻出发吧！”
“这是最后一道测试了。如果能顺利通过，你就会成为我和远坂教授最得意的作品。凛，你会摘取这份荣幸吗？”
“我会得到这份荣幸的，毫无疑问！”
3 角色扮演
在换上带十字架的红衣上衣和黑色短裙，套上黑色过膝袜，把黑色长直发梳成披肩双马尾并绑上一对黑色蝴蝶结之后，凛第一次被允许走出远坂研究所。
虽然她觉得换成其他颜色的蝴蝶结会更好，但既然是教授的安排，那么她也别无异议。
卫宫宅邸是一座日式庭院，凛到来的时候，她的“朋友”士郎和“妹妹”樱正在厨房房里忙碌，在门口迎接她的是saber。樱给她们端来饮料和小零食，凛和众人围着餐桌说笑。
是的，远坂家大小姐正在参加一场聚会，和她的朋友们，他们将会伴随着美食度过一段快乐的休闲时光。这场聚会，就是她此次的测试题目，据说是为了评估仿生人的社交能力和应变能力。
机器人只要有充足的电能就可以活动，根本不必饮用人类的食物。但是教授说，很多客户希望仿生人陪伴用餐，所以她必须学会适应人类的食物。
虽然是不必要的浪费和多余的麻烦，但因为是来自上级的命令，她会遵从并努力做到很好。
很快，身材娇小的伊莉雅来了，然后有着粉色超长发的rider和名叫慎二的男孩也到了。凛按照自己的人设，一一和众人打招呼，也得到他们或热情或温柔的回应，好像他们真的是熟识已久彼此信任的朋友。
她不觉得这种关系有趣，只觉得困惑。但在凛模式下，她可以自如的应对这一切，好像她真的是个优雅可爱的大小姐。
如果切换到初始模式，她会对慎二胶水般黏着在她身上的视线投以冷漠的目光然后彻底无视他，而非如现在这般忍耐着应酬——现在，她是社会人远坂凛，而不是仿生人YB0203-4。
因为樱的关系，凛必须对慎二保持基本的友善。她不能违背这个人设，也不能在其乐融融的氛围里保持缄默。
暮色降临，香味扑鼻的饭菜依次摆上餐桌，伊莉雅和saber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动筷子了。最后敲门的是“老师”藤村大河，她的身后跟着一个高个子的青年，蓝发红瞳，笑靥灿烂。青年穿着白色T恤和深色夹克，提着一袋饮料。在微凉有风的天气，他的袖口挽的有点高。
这就是教授口中那个没必要特意结识的普通人lancer？
大概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凛的朋友大多美貌出众，lancer也不例外，是个仅凭外貌就可以吸引女孩子的帅哥。
但凛不是普通女孩子，仿生人只依据造物主的指令行事。0.5秒钟之后她就将目光从lancer身上移开，只跟藤村打了招呼。
出乎意料的是，lancer主动跟他搭话了：“真是不错的夜晚，对吧，大小姐？”他的声音自然又爽朗，不大不小的声音足以让旁人也听到，而且脸上还带着笑。在这种情况下，回避会显得没礼貌又刻意。
凛只能点头答是。
lancer和她之间只隔了一个座位，想要无视他并不容易。伊莉雅像是觉察到什么，几次拿她开玩笑，凛被弄得面红耳赤却不能生气。
饭后，樱给众人端来她特意烤制的焦糖苹果派。
凛有点为难，她不喜欢甜食，刚在她已经吃过糖醋里脊和八宝饭了，胃里难受的很，再来一块甜腻的苹果派实在难以下咽。
可是，远坂凛是不会让妹妹失望的，她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来并报以微笑：“谢谢樱。”
“什么啊，只有女孩子才有饭后甜点吗？”lancer在这时抱怨般叫了起来。
“啊，很抱歉，因为食材不够，所以……要不，你吃我的这份吧？”
凛不等樱说完，就手疾眼快的把自己的苹果派递了过去：“不许你抢樱的！诺，这个给你了，不用客气。”
lancer看看面前的两份苹果派，笑嘻嘻的选了凛的那一份：“哈，大小姐对我这么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樱小姐辛苦烤制的派，自己却吃不上也未免太可怜了。”
才不是对你好，只是我不想吃罢了。凛过头继续和saber聊天。然而，晚餐结束时，凛才发现lancer放在餐盘里的苹果派，上面有咬过一口的痕迹。
原来，他也不喜欢吃这个吗？
4 蓝月光
喧闹的聚餐终于结束了，凛暗中舒了一口气，婉拒了樱和慎二和相送，以依依不舍的姿态和大家告别。
在回远坂研究所的路上，她仔细回想自己的表现。没有出大的差错，这次测验她应该可以通过。
刚拐过弯，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前方。
lancer？
凛有点惊讶。她出门的时候，他明明还在卫宫宅，怎么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就赶到她前头了？
lancer斜倚着电线杆，双臂枕在脑后，红瞳在皎洁月光下深深的望着她：“真巧啊小姐，在这里碰上了，我送你回去吧？”不等她回答他就大步走到她跟前，很自然的和她并肩同行。
“抱歉，不用了。”虽然看不见，但是毫无疑问她全程都被监视着。可是她几次调整步伐和方向都无济于事，lancer不是个容易甩掉的人，无论是速度还是灵敏度他都很出色。
“小姐好像很讨厌我啊，不想和我同行吗？“lancer自嘲的说着，他挽起袖子跳起来去摘人行道上的槐树枝。枝叶簌簌响动，他将一根槐树枝被拽下来，漫不经心的揉搓着椭圆形的绿叶。
“你误会了，我没有那种想法。”
高等仿生人具有足以媲美人类的五官和内脏，其视觉、味觉、听觉、触觉、嗅觉也几乎完全和人类一样。开启了五感的她能够嗅到夜风里传来的微微苦涩的槐叶味道，也能看见月光下他那被树汁染上小块浅绿色的手指。
是修长白净的骨节分明的好看的手指。
但是，只是因为她处于凛模式才会觉得好看吧？虽然意识到这一点，可她没有立马切换成初始模式，在回到研究所之前保持凛模式是她今天的任务。
lancer笑了一下没说什么：“小姐，你不喜欢笑吗？
凛不解。明明今天晚上她笑了很多次，他不是一直在看她吗？
“你不开心吧？”
他的问话显得很无礼，她的角色扮演没有任何问题。“你错了，我很开心。”她反驳。觉察到自己的语调太过机械，她甚至还挤出一个可爱的笑脸，随即又意识到调动C04号笑脸也许会更加合适。
“在我面前不用伪装哦，小姐。我不会对你的情绪有任何不满，你想怎样都是可以的。”蓝色马尾辫的男人自顾自说着莫名其妙的话。
凛没见过这种人。她在脑海里搜寻了1秒钟，寻到了诸如“轻浮”“粗鲁”“直率”“自我中心”等数个词语。但是既然他这样说了，或者她可以不用继续保持优雅大小姐的设定？
于是她收敛了笑容，沉默了。
奇怪的是他也跟着沉默下来，两个人什么都不说，只是走路，不快不慢的、单调却自在的走路。他没问她要去哪里，凛也不用特意回答。
在经过一片粉色的花树前，lancer忽然停下脚步，凛也跟着停下脚步目视他走到一株花树跟前。
“虽然很不相配，但你不会拒绝吧？”他伸手摘下一根花枝，送到她的面前。
凛迅速从脑海里翻查，在0.2秒钟后认出那是一枝桃花。
来自中国古典意象的桃花与高精尖科技打造出的仿生人很不相配。
柔情万千的桃花与红黑配色短裙过膝袜的她很不相配。
初次相识的不应该有交集的他与她也很不相配。
但是，她却伸出了手，虽然自己也不知道出自何种缘由。
他笑了起来，翘起的嘴角再次露出小虎牙，红色眼睛煜煜生辉很像她见过的红宝石。银色月光落在他的蓝色头发上，依稀折射出一小片苍蓝色的月光。
5 奇迹
夜里，凛再次被重复的梦境包围。
红衣少女重获自由，而蓝色紧身衣的男人再次倒下，一切都像没头没尾的无声影片。
没来由的情绪波动让凛大步向前，明知道什么都听不清看不见。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一道略显熟悉的声音从火焰后传来，划破周遭静止的空气。
“……永别了，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我也很喜欢你这样的人。”
是红衣少女在说话！
凛微微一怔，停下了脚步。脑海深处像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在短暂的惊愕过后却又觉得理所当然，彷佛少女说出的话并不是那么的令她意外。
“哈，小姑娘，等你长大一点再来吧。”男人用亲昵的口吻回答。虽是濒死之人，却没有颓丧和悲望，而是含着愉快的笑意。
这个声音也很熟悉，究竟在哪里听过呢？凛皱起眉头，却无法从记忆深处找到哪怕任何一点线索。
她曾见过这个场景的——她是如此的确信。仿生人的大脑不属于自己，她没有权限去探知某些存放在自己大脑的东西。
凛感知到自己的心情正在变得不愉快，火焰燃烧的越发猛烈了，梦境也宛如浸在浴缸里的水彩画一般变得模糊……
醒来后，远坂教授和禅城教授不在房间，然而凛明白，她的梦无法瞒过各种监测仪器。他们知道她的一举一动，唯有这个突如其来的梦，只要她不说，就算是造物主也无法知道确切的内容。
这真是前所未有的……事情，凛想给它下一个结论。最后，她在浩如烟海的词典种找到一个不那么恰当但是却能表达此刻心情的词语：奇迹。
仿生人不应该有梦。
固定程序之外的梦在人类看来是异常，但对于她本身来说，却是个奇迹。凛的人工神经系统为自己拥有这个奇迹而不停的跳跃，久久不能平静。
冰凉的洗脸水的冲击着她的仿真皮肤，凛用手捂着脸，体会着异常的情绪波动带来的陌生的感觉。现在，她已经明白了自己在梦里不愉快的原因——她不想让那个人死去。
世界是七彩的，也是灰色的。早春是清凉的，也是没有温度的。桃花是柔软的，也是僵硬的。
体温，心跳，呼吸都是没有用处的装置，她不依靠这个也能存活。她不明白人类为什么要给仿生人安装柔软的皮肤，精致的面孔，灵活的四肢和复杂的内脏。
“冰冷无趣的机器人终究会让人不适，拥有类人特征的仿生人才会让人产生亲切感，更能够营造真实的梦幻感。”禅城教授曾经这样解释。
“真实的梦幻感”，凛至今不能理解这个描述。害怕恐怖谷效应却又迷恋仿生人本就是矛盾的，难道不是吗？
远坂教授对此不予置评，但禅城教授说，仿生人是为了给不美好的世界带来精神安慰才存在的。对于这一点，她同样无法理解。
YB0203-4号不需要精神安慰。
凛因为被教授们赋予了强大的内心世界也不需要精神安慰。
6 灰色调
凛不知道自己是否通过了聚会测试，没有人告诉她。和从前一样，她24小时接着24小时的呆在远坂研究所，不被允许外出。
不觉得寂寞，也不觉得无趣，但是偶尔会想起那片蓝色的月光。她将自己切换成初始模式。七彩的世界变成了统一的灰色调，早春的凉风丧失了温度，桃花也被抹去一切代表美好的感觉。
心跳、体温和呼吸依旧存在，关闭了五感的她不觉得那些有任何意义。代码复制成的世界是安全而独立的，像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游泳池。
一台电脑不会喜欢另一台电脑，YB0203-4号不会怀念蓝色的月光。
7 原则
再次离开远坂研究所是在一周之后。收到上级指令的她要参加另一场聚会，要扮演的角色照例还是大小姐远坂凛。
因为聚会人员不变，她不用特意做预习演练，只是被告知不要再和lancer有多余的接触。很明显，lancer送她回来一事已经引起了上级的不满。
换了白色无袖衫和黑色短裙，她去了卫宫宅。然后阴差阳错的跟着saber士郎前往新都的游乐场玩。一周前还是早春，这一次出门就成了酷夏，测试场景就是这么奇怪，但凛什么也没问。
室内水上漂流，富士山滑梯，打水仗……只需要玩耍不需要和外人多做交流，让她比上次高兴很多。后来他们又遇上了rider，于是四个人一起玩沙滩排球。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只是后来——
“真有趣啊，大小姐你们在玩什么？我也要参加！”爽朗的叫声穿破喧闹的游乐场直直刺进她的耳膜。
lancer突如其来的出现了。
凛愣了，等她回过头时他已经加入了自己和rider的战队。
“什么啊大小姐，别那么吃惊。放心，我不会让你输的！”他凑近了凛，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上的蝴蝶结。他比她高整整一个头，很轻易就能摸到她的头顶。
“红色泳衣很适合你，小姐。”他用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皮肤表层的温度在以不受控制的速度升高，容易脸红的凛模式非常容易引起旁人的误会。她侧过头躲开了他的手：“你们玩吧，我累了先休息一下。”
于是，运动万能浑身干劲的她只能坐在一旁，眼巴巴望着其他四个人玩。因为她的退出，rider也无法参加，和她在一旁观战。
“好咧，先得一分！”赛场上传来lancer开心的叫喊声。
rider道：“lancer很擅长运动呢，对吧凛？”
为什么要跟她说这种话？凛摸不透rider的意思，不知如何反应的她只能站起身指着他喊道：“干嘛啊，你认真个什么劲啊，不觉得太幼稚了吗？”
那人却毫不介意，被激起战意猩红眼睛闪着亮光，四个人反而打的更加激烈了。
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她忍着上场玩的欲望重新坐下来。直到沙滩排球结束，也没有再和lancer搭话。一切按部就班，循规蹈矩。
“不错，凛。”
终于，她得到了远坂教授的夸奖，却没有意料中那般高兴。
是夜，她再次梦见那两人。
“等等，我马上帮你疗伤！”红衣少女跑向浑身是血的骑士。
“没用的，被我的枪破坏的心脏没那么容易治好。再说了，你也没有多余魔力了吧？”
“但是，这样的话——”
“不用介意。这种事我已经习惯了。因为所谓的英雄啊，总是会死在不合情理的命令之下。”直到临死，骑士也没有改变他的潇洒。
……
早已死透的手指在地上划下一个类似于“<”的符号，地面凭空迸发出火焰。
“好了，你快走吧。”在他的催促下红衣少女转过头。不可思议的，凛隔着奔腾的火焰头一次看清了她的脸。
犹如晴天霹雳，凛愣在原地。炙热的火焰缠住了她的腿脚，而她一无所觉。
红衣少女的脸，和她的一摸一样！而倒在地上的蓝衣男人，赫然就是lancer……
“怎么回事？”凛想问，可梦里的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最后，lancer的蓝发红瞳和赤色长枪皆化为金色星屑消散在虚无的空气中。烈火吞噬了一切，包括那个令人窒息的阴森森的房间。
梦境再次崩塌了。
重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冷白的墙壁，而是远坂教授的脸。那张熟悉的脸上失去了一贯的优雅沉静，显得格外严肃。
“凛，你梦见了什么？”
心脏在刹那间紧缩成一团，神经向她发出恐惧的信号，提醒她对教授说谎会得到怎样的惩罚。但她还是说谎了：“不记得了，一醒就忘了。”
“这样吗？”
很明显的，远坂教授并未相信，但他只是沉默的盯了她一会儿，告诉她明天是最后一场测试。
陪伴型仿生人需要对主人保持绝对的忠诚和好感度，在投向市场之前必须再三检测其道德品质。她已经违背了最基本的原则。
8 红宝石
最后一场测试是在某座西洋风别墅里进行的，凛穿着红色短袖衫和蓝色牛仔裤，与“妹妹”樱一同出了门。
闲聊，逛街，购物，她努力学着享受日常生活的乐趣，希望自己能扮演好一个普通人类。尽管内心无动于衷，至少从外表上看她很像剧本设定中那个活泼骄傲的大小姐。
约好的Archer没来，她借了樱的黑色宽沿遮阳帽和米色防晒衣又戴上墨镜去找他。
一踏进咖啡馆，熟悉的声音伴随着清脆的风铃声响起：“欢迎光临！”营业中的lancer带着热情的笑脸回过头，却在看见她的一瞬间发出微微愕然的喃喃低语。
仅仅一眼，他就认出她的变装。
凛将食指抵在唇上，示意他噤声。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她找了个靠墙的角落坐下，好奇的打量着侍应生装扮的他。lancer在她的目光下有点困惑的挠着头，很配合的压低了声音，“小姐，想喝什么？”
Archer正在厨房给saber做蛋包饭，她没有急着去叫他。她无从分辨这一小段时间是测试留给她的考验还是单纯的意外，无论是哪个她都不在乎，只要这一小段时间属于她。
很快，lancer端着橙汁来了。是很好的搭话时间，但凛什么也没有问。梦是虚无，他和那个蓝色骑士说不定只是长得像罢了。
沉默中，她透过墨镜与他对视，看他变成暗红的眸色。按照人设，她应该做出怎样的反应呢？凛放弃了思考，让她的人工大脑得以休息了那么几秒。
有顾客买单，有顾客进门，有顾客点菜或是其他服务，他不急不慌的忙碌着，非常的得心应手。最终，他看不下去了，好心帮她叫来了厨房里的Archer：“喂，有人找你。”
多此一举。
凛放下默默啜饮的橙汁，摘下帽子和墨镜，对Archer笑着打招呼，停顿已久的测试重新开始。她按照剧本提示与Archer谈话。社交对于远坂凛大小姐来说不是什么难事，但对于仿生人凛却并不是容易，也没什么乐趣。
唯一的乐趣的是他送的咖啡：“请你的，小姐。”
“谢谢！”她用活泼欢快的声调道谢。然后满脸笑容的阻止Archer的道歉：“不，不用道歉，约会碰头的事无所谓啦！”得以和lancer相处正是因为他的失约，她不介意多等一会。
“要给我做蛋包饭吃，这样就扯平了！”它笑着说完最后一句台词，因为终于完成了测试感到轻松。
即将打烊的咖啡馆静谧柔和，凛推门而入的风铃声惊动了正在埋头收拾柜台的lancer。
她的去而复返让他讶异了一小会儿，鲜红眼眸在夕阳下流转着惑人的光彩。
“哎呀，小姐，你——”
“呃，我没有事，非要说的话，就是想告诉你我更喜欢红茶。”凛不习惯为自己的行为找借口，事实上她也找不到好的借口。
lancer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是吗？很抱歉没有弄清楚你的喜好。大小姐可不要生我的气。”
不怪他，他没机会知道她喜欢红茶。
“大小姐没和Archer一起回家吗？”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她只能棱模两可的“嗯”了一声。lancer像是看出她的心思，坐在她旁边。不用说话，也没觉得尴尬，人设在这一刻是可以抛弃的讨厌装置。
夕阳很快就要落山了，她需要在天黑之前赶回研究所。
凛背对着夕阳，问出一个不合时宜的甚至可以算是禁忌的话题：“lancer，你是真人吗？还是仿生人？”
仿生人的社交测试总是故弄玄虚，其中有真人，也不乏仿生人。测试禁止询问同伴的真实身份，如同考试禁止作弊。如果对方是敌人，仅凭她的这个问话就可以告发她的不忠，让她的测试作废。
lancer闻言果然愕然了，他张着嘴欲言又止。就在凛以为他会转移话题时他却开口了：“原来，你对这个感兴趣啊。”
他倾身凑近她，将她的蝴蝶结扶正，貌似不经意的道：“电子宠物。”
“呃？”
凛还在惊讶， lancer已经站起身，高大的身影沐浴在夕阳温柔的金色的光辉里。错身而过去的一瞬间，低而清晰的话语随着他鲜活的气息飘进凛的人工心脏：“如果大小姐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我是电子宠物。”
电子宠物？
他是可变身动物的、拥有异能的、比凛更高一等级的仿生人。
凛想闭上眼睛仔细思索。但他没给她机会，坦率的发问：“小姐能猜出我会变身哪种动物吗？”禁忌的话题被他轻松的说出来，似乎并不介意暴露自己的身份。
凛脱口而出：“电子犬！”
“哎呀，答对啦！小姐果然很聪明！”他露出一个很漂亮、很有生机的笑容，亮闪闪的眼睛像煜煜生辉的红宝石。
在这个瞬间，凛终于感触到红宝石美丽之处。她有点喜欢这种美丽，而不是设定假装。
9 叛逆
研究所的某间办公室里，连接着大脑主板的监控设备一幕幕显示着凛的梦境，虽然影像十分模糊，布满了噪点，但那标志性的红黑配色和蓝色身影足以说明一切。
这就是她隐瞒了多日的秘密吗？远坂教授面色沉肃的关上屏幕，手指一节节敲击着桌面，片刻后，他道：“禅城教授，请你准备一下，凛的主脑程序必须加以修正了。”
“远坂君！”
“禅城，请收起你的妇人之仁。产生了自我意愿的仿生人必须修正程序，这是公司的规定，你应该理解的。”
“可是远坂君，凛很快就要上市了，我们没那么多时间了。“一旁的禅城教授还在犹豫。
“时间不够可以申请。”
“凛已经通过前几道测试了，只要这个不外泄，公司也不会阻止的。”
“就算公司允许不完美的产品上市，我也不会允许。这件事绝无异议，禅城教授，你可以去准备修正程序的预备工作了。”
凛躺在满布着各种仪器的实验室里，头上插满各种仪器管子。没有恐慌，她很清楚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
圣杯人工智能集团的高层具有独特的观念，他们认为仿生人应该拥有人类的思维和性格，却不能拥有人类的思想和情感。
前者会让仿生人拥有无限的真实感，后者可以让仿生人保持绝对忠诚和理智，以免做出任何损害消费者或者对社会造成危害的言行。
看似完美的理论，但也许只有神仙才能贯彻到底吧。
“嘀嘀嘀，修正失败，YB0203-4号仿生人拒绝交出大脑主导权。”机械的声音凭空响起。
“再试一次，强制把YB0203-4号切换成初始模式！”
“嘀嘀嘀，切换失败，YB0203-4号拒绝切换模式……”令人烦躁的机械音再次响起，远坂教授的眉头越皱越紧。
被视为得意之作的凛叛逆了，他简直无法容忍。以优雅闻名的他死死的攥着拳头，心中的憾恨无以言表。
公司高层的指令是在两个小时后下达的，内容只有两个字：“销毁。”
禅城教授仍不肯死心：“凛并非无药可救，让我再劝她一次，远坂君。”
“随你……”
凛的反应比禅城想象中更平静。听闻即将被销毁的后果青绿色眼睛依旧淡漠如水，没有丝毫的恐惧和惊慌。
“教授，我有一个请求。”
“你想见他最后一面吗？那是不可能的。”
“不，我没有那种妄想。我想知道是，我之前的那个“她”和那个人的故事。”她镇定的说出心里话，不去在意造物主的失望。
10 病毒
YB0203-0是远坂教授和禅城教授研发的第一款陪伴型仿生人，在小面积投向市场后引起不错的反响，但也遭到一部分人的投诉，理由是她不够温顺和忠诚，对主人的好感度也不够高。
远坂教授以YB0203-0为原型加以修改，创作出了YB0203-1。与初代相比，YB0203-1的性情更为宽容圆滑，也更为温和活泼，远坂教授对其很是满意，为她取名为“凛”。
lancer是圣堂教会属下言峰教授推向市场的高端电子宠物，也遭到和YB0203-0类似的客诉。针对这个问题，圣杯人工智能集团展开了大型测试。他们将旗下的所有仿生人和电子宠物投放到冬木试炼场，来检测它们的品质。
凛和lancer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相遇的。
他们的整个相遇过程都是被设定好的程序，但凛不知道，还以为那是真实的人生。确切的说，她对自己的仿生人身份一无所知。同样一无所知的还有lancer。
在那场名为“圣杯争夺战”的大型户外测试中，凛对lancer产生了过高的好感度，lancer也因为违背了电子宠物绝对忠诚于主人的命令，被直接销毁。
凛则被远坂教授带回研究所，修改了主程序创作出YB0203-2。
一年后，YB0203-2被送到月海原学园试炼场进行检测。这一次，凛和lancer被允许接触，但是当凛真的对lancer心动时，lancer被强制性带走了。
节外生枝的情愫就像花坛里的野草，没有人特意去种，但就是生根发芽了。公司的高层为此感到不悦：“像兄妹一样相处就好了嘛，何必要产生多余的感情呢？”
公司不会允许规划的意外长久存在，凛很快就被抹杀了代码，lancer也被再次销毁，毫不留情。远坂教授和禅城教授也在无奈之下再次修改了凛的程序，由此研发了YB0203-3号仿生人。
YB0203-3被投入名为魔法伊莉雅的试炼场。和前两次不同，这一次测试非常顺利，YB0203-3和lancer很安分，没擦出任何火花。
圣杯人工智能集团对此很满意，迅速将YB0203-3大面积投向市场。意外的是市场反响却不够好，潜在客户群反应冷淡。远坂教授不得不放弃YB0203-3号，重新捡回市场呼声最高的YB0203-1，修修补补增增减减的研发出了YB0203-4，也就是如今的凛。
禅城教授说到这里，也不由得叹了口气：“我们当初也困惑了很久，明明已经遗忘了彼此，那两个机器人却还是产生了不可控制的好感，究竟是为什么呢？”
机器人没有荷尔蒙，lancer和凛的相互吸引找不到原因，只能被归结为病毒入侵。也许，她就是他的主程序所不肯舍弃的那个病毒？
……
故事讲完了，凛依旧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望着苍白刺眼的天花板。
她从很早以前就知道，“凛”只是产品的代号，而非专属于自己的名字。她在诞生之际，就被告知了真实的身份。
“不要心生妄念，去做仿生人应该做的事。”
参加培训，被输入各种知识，被训练成接近完美的陪伴型仿生人。她一直很规矩，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的异状呢？
“你跟YB0203-1不同，你还没有真正的喜欢上那个电子宠物吧？”禅城教授还在循循善诱。
不是真正的喜欢吗？
青色眼眸掠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又恢复了平素的漠然。也许是吧，那些热烈的情感和悲伤的遗憾并不属于她，她所拥有过的，只不过是一小段奇异的信任和一枝桃花而已。
她曾偶尔听见研究所的实习生说，爱是不受控制的心跳。她不一样，只要切换成初始模式，就可以控制自己的心跳。除了绝对服从，YB0203-4不会对任何事物有所动容。
问题在于“凛”占据了主导模式，不肯让世界恢复原状。这是无解的本质。
“凛，放弃你的固执，切换成初始模式，回归正常。否则你真的会被销毁。”在踏出实验室时，禅城教授最后一次劝诫她。
闭上双眼，她的脑海浮现了一个面容模糊的少女。少女穿着黑色长筒靴，扎着镶红边的黑色蝴蝶结，她眼里含着泪水，笑容却骄傲的像凯旋而归的战士：“要销毁我吗？即使如此我也不怕！我啊，已经找到属于自己的真实愿望了……”
仿生皮肤溶解时真的很丑陋，但她流出的眼泪晶莹剔透，和宝石一样闪耀。
造物主不晓得她们为什么宁愿被销毁也不愿被修正，但凛是晓得的，有人不肯走出那场戏。
“3，2，1……”
时间到了，禅城教授摇摇头，走出了实验室：“销毁吧。”
在她错身而过的瞬间，凛轻声吐出一句话：“教授，我不喜欢我未来的工作。”
“哐当——”
在禅城错愕的目光中，她倒了下去，失去主脑的身躯重重的砸在冰冷的地板上。
花费了大量的金钱和精力研发出的产品不投向市场是绝对不可能的，在这一刻，高高在上的造物主终于明白了自己亲手创造的作品有多么叛逆。
她已经无法被改造了……
金属房门紧紧关上了，凛的青蓝色眼睛也缓缓闭上了，包裹着仿真皮肤和血脉的手指还在一节一节的动。血管破裂后，她居然也流出类似于真人的鲜红的血液。
凝视着自己的血，凛没来由的笑了，lancer笼罩在夕阳下的眼睛闪过她逐渐失灵的大脑。但是他的眼睛没有血的味道，有的只是纯粹鲜明的红色，比她的人工血液好看的多。
恍惚之中，她用颤抖的指尖在地板上画出一个类似于“<”的图案。图案红色的，歪歪斜斜的，很快就被大片的血淹没了。
没有火焰升起，她毕竟不是lancer。但是没所谓，被强制剥除了程序的她很快也将和她的前辈们一样，归于永恒的虚无了。
……
清洁机器人将干枯的桃花丢尽垃圾桶，春风卷走了最后一片花瓣。
仿生人会梦见电子犬吗？
兴许会吧。
但那又能怎样？
不能带来市场利益的情愫是无用的废物，清除了就好。
无人在意。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