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难

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事情就明了了。

在萧老板反唇相讥的言语中，凌景一听着，却并不再还嘴了。

她还记得，当年最初要和人族打交道去谋口饭吃的时候，族长就把他们这一批小鸟崽都叫到了跟前，重中之重的就是说。

人类，是所有生物中心思最为复杂的。

人族的脑袋不是像他们这样，天大地大，一口饭最大。

人族的脑子可以做出很多东西，也可以帮助他们通过手段拿到很多东西。

面对人族，即便是已经踏入了修行的鸟族，也不要轻易和他们产生太多牵扯，这也是保护鸟族所必须要做的决定。

所以在人间，她还没有人形的那么多年，就连会说话这件事情也没有暴露给人知道。

因为始终牢记着族长的话，要拼脑子的话，也不是不能斗一斗，但是鸟族斗不起。

任何一个族群牵扯到人类的生活中还好，但一旦牵扯到人类的政治斗争中，那都将会是一场痛苦的灾难。

说来凌景一其实也是幸运的。

她当时在沿海那一带终于修出人形的时候，所认识的人是大慈大爱扶危济困的林默娘。

最初接触到的就是这人间最善意，最虔诚的一面。

后来默娘身死，万民请命，封为海神，又在人间惩恶扬善，收服曾经为祸一方的海怪为己用，组织水阙仙班，巡海救人。

哪怕那些妖怪都曾经作恶，但被妈祖收服之后，也是一心向善，对着同样妖族出身的阿凌并无欺凌。

来到这里之后，又最先是被人搭救，紧跟着又被萧老板言语点拨，克服心魔，自然是不会将萧老板当外人。

以至于她都忘了，萧老板是活在人世间的人。

她自己知道自己的来历并无半分虚假，是和盘托出的掏心掏肺，但是落在任何一个人的耳朵里，只怕都不足为信。

只是她心中将萧老板当做非常信任的人的时候，原来在萧老板的心里，一直觉得她是疯了啊……

认识几天就把自己的来路交代干净，也会得到信任啊，默娘就信她。

不过也对，默娘也不能算作是活在人间的人，而是活在人间的神，自然也是和人的看法不同的。

凌景一叹了口气，蔫哒哒的散着翅膀坐在鸟窝里，接受了自己一开始说话并不被信任的事实。

凌景一我的脑子确实比不过人族，萧老板倒是也没说错。

小白鸟叽叽喳喳和他据理力争的时候，活气十足，小小的身躯数不尽的能量似的，唰唰的。

让人实在是没法光听着不动，而是立刻就能回嘴和她怼过去。

也是有几分乐趣的。

但她突然这么介意自己说她脑子不好，又颓废的坐在那儿，重复了一遍，她脑子确实不好，倒让萧瑟无言再讥了。

他拿指尖戳了戳凌景一的小脑袋，只是单纯的戳一下，不带任何力气。

萧瑟好啦，别生气了，本来嘛，小白鸟只要活的开心就好了，有没有脑子有什么重要。

萧瑟我看你直觉倒挺准的，知道谁是好人，笨点也没关系。

不愧是萧老板，安慰鸟的时候还是不忘再锤鸟一下。

但鸟族的脑子普遍复杂不过人族这回事并不是凌景一得出的结论，而是连族长都这么说，而且不止他们鸟族的族长，还有很多其他族的，足可见这么多年人族在用脑子这方面远甩其他族群。

萧老板的智慧凌景一早就领教过，自然也不可能来和萧老板争谁更聪明。

本来也不是生气，只是方才说起，终归还是有些想念在妈祖神邸的日子，很是唏嘘罢了。

其实哪怕她为魔体，妈祖也不会将她拒之门外，毕竟只要能真心改过，那么回头便是岸。

但凌景一曾经那短暂的理想也在堕魔的那天覆灭，既是逃避，也是不想再重蹈覆辙。

只要还在海上一天，那就总有可能再遇到上次那样的情况。

她担不起这么沉重的责任，也不想再担了。

凌景一是啊，也未必就不好。

又叹了口气，凌景一决定略过这个话题。

凌景一萧老板的伤势很重，对于练武之人来说，就像我堕魔一般回天乏术。

凌景一但我并非人，所以要将你已经被损毁的经脉打通并不是件难事。

凌景一只是我如今法力不稳，所以原本只需要传输法力三五回的事，此时恐怕得耗费三五个月。

凌景一展了一下自己的翅膀给他看。

凌景一先前不想活了，把自己造的太过虚弱，所以一旦法力完全用尽，就会变回原形。

凌景一这么看来，当日修楼时我的法力用尽只是表象，而非内里。

受伤的筋脉能够得到救治，重新被打通，无论要花上几个月，或是更长的时间，都是一件很让人振奋的消息。

只是听到这个结论，萧瑟就似乎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体里血脉流动的沸腾。

可是看到面前还是小白鸟样态的凌景一，萧瑟还是生出几分不忍。

萧瑟可你这样来来回回折腾，恐怕不妥。

实不相瞒，小白鸟很可爱，看着温柔又无害，和凌景一的样貌也很像。

是那种傻傻的，一眼就能看透，没多少心思的样子。

萧瑟掌心顺着凌景一羽毛的方向，从头往翅膀顺着摸了摸。

萧瑟我确实很想治好，哪怕只有千分之一的希望。

萧瑟但却不是要你这个小傻子拿自己的命来换，那我也太对不起你说我是好人的结论了。

作为萧瑟而生的，虽然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人，可有些坚持却刻在骨子里，山河波动也不移转。

萧老板是个谈笑风生于眼波流转之间的人，莫说看他一眼，只怕看他好几眼，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凌景一没有萧老板那样的好本事，她只是仰头看着他，觉得萧老板确实聪明，说的很对，自己的脑子虽然不太好，但是感觉却没出错。

扑闪了一下翅膀，凌景一作为鸟的面容上看的不太明显，但她语气中的笑意却很明了。

凌景一怎么会是拿自己的命换呢，萧老板也太小瞧我了。

凌景一就你如今的情况，倘若是堕魔之前，那是当真容易解决。

凌景一如今会更容易虚弱，是因为堕魔之后修炼不足，原本的法力都拿去塑魔体了，这才显得根基薄弱。

凌景一只要休息休息，就能重新恢复人形了。

凌景一翅膀一扇，将自己落在了萧瑟肩膀上。

凌景一其实原型也挺好的，你若要出个远门，身边带个姑娘不合适，带只鸟却没什么不妥。

小家伙落在自己肩膀上，没有一点重量，就像多了个小雪球，萧瑟轻笑。

萧瑟有什么妥不妥的，我没事出远门做什么。

然而让萧瑟没有想到的是，有的时候命中注定要遇见头脑简单的憨憨，可能不是突然的猝不及防。

而是缘分撞到了，一连就撞了俩。

——

这一刻，萧老板：我一宅男，出什么远门啊。

下一刻，萧老板：雪月城也不是很远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