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空凝托着脸颊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莫凌，怎么也没想到计划就这么成了。
“得到他的信任，让他心甘情愿地加入计划不就好了？”这是那天唐乐和盛空凝的通灵，当然，这也是闻百先生给盛空凝提的建议。
盛空凝原本没想着做这么极端的做法，她始终认为，莫凌只是恰好被她救起，恰好天赋极佳，但莫凌作为一个孩子，他值得更好的生活，他不应该被卷进这种残酷的现实中。
但唐乐很是果断，他直接发话带头演戏，他相信盛空凝不会因为同情心就舍弃自己的目标，舍弃自己的自由。
盛空凝也如唐乐所期望的，他们对答如流，可以说是天衣无缝，把盛空凝的形象衬托得高大且三观正。这才是引导莫凌的第一步。
第二步就是给莫凌定下目标。莫凌早晚有一天会知道唐乐已经是金级巅峰的实力，又因为那该死的好胜心，他要在四年内也达到金级巅峰，达到能够打败唐乐的实力。即使莫凌做不到，实力也不会差上多少。
接着就是盛空凝的拉信任，开放日完全在盛空凝的意料之中，他接受柳廉允的通行令牌，一是为了调查柳廉允口中的可疑人物，二是防止莫凌不够信任自己，不会给自己通行令牌。
但盛空凝觉得自己搞砸了，莫凌那天一直对自己爱答不理的，就想办法努力补救，她实在没想到为莫凌讨个公道的功夫，这事就成了。
这孩子太好唬了吧？这么轻易就信了？
喜当姐？
但盛空凝也是有原则的人。再怎么说莫凌以后也是要当苦力的，就这么骗过来盛空凝心里过意不去，因此这几次和莫凌的来往，她对待莫凌如柳廉允，虽然可能夹杂着一点谨慎的大局观。
现在的局面他们知道的还是太少了，过早地把莫凌彻底拉进计划还是太残酷了。莫凌不应该有那样的童年，也不应该有这样的青春。
“莫凌。”盛空凝轻轻唤了一声。
“嗯？”莫凌抬起头来，“怎么了？”
“你真的愿意参与计划？这很残酷的，它会逼迫你不断地吃苦，不断地历练，不断地……”盛空凝很认真地罗列计划的弊端。
“我愿意。”莫凌打断了盛空凝的话，“我也想借此变强，找到那个人，质问他。”
盛空凝摇着头笑笑：“不要被仇恨淹没了啊，生活还是很有盼头的。”
“或许我以前是这样的，”莫凌也跟着盛空凝笑起来，“但多亏了你，阿姐。”
盛空凝抬手揉揉莫凌的头：“嗯，继续吃吧。”
莫凌现在的确是搞定了，柳廉允那边也没有问题，就不信他不从他姐，现在的关键是……
姚一锦，那个也很有天赋的小姑娘，原王权六公主。
一日的远远观摩，盛空凝意识到姚一锦和她想象中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姚一锦似乎是典型的冰山脸小姑娘，每天心事重重的，也只会与合的来的朋友在一起时才会觉得高兴。
她身上有自己的影子。
虽说盛空凝相信五公主姚一舒的话——他们几个王权后人都很痛恨自己的身份，但也正是因为如此，盛空凝才更不忍心下手了。
但林玄可是个“心狠手辣”家伙，林玄转告给的唐乐更是，只希望姚一锦也能有所追求，有所期盼。
而此时的柳廉允已经和姚一锦混熟了。自从开放日姚一锦一战成名后，仅仅十一岁的小姑娘就获得了不少欢迎，但姚一锦刚刚插进学塾，人不生地不熟的，也就只有柳廉允这一个聊的来的，因此姚一锦和柳廉允黏糊了好几天。柳廉允也常常察觉到四面八方而来的不怀好意的视线。
几天的接触下来，柳廉允觉得姚一锦并不像表面上那样的闲人勿近，姚一锦也是个心思单纯的、爱笑的小姑娘，对于他人善意的搭话也是必会回答。
热心又可爱呢，就是一个人的时候不会找事情做，反而是静静的发呆，有时呆着呆着就笑出声来，让人琢磨不清她的想法。
直到柳廉允完整地读完姚一锦一直看的书。
…………………………
由于柳廉允这个中间桥梁，莫凌和姚一锦也很快地熟络起来。
“莫凌，这是我的救命恩人，水级修灵者，姚一锦。”
“什么救命恩人啊，我只是恰好路过而已嘛。”
“一锦，这是我朋友，莫凌，火级修灵者。”
“你好。”
三人的见面就是如此简单粗暴。
令莫凌没有想到的是，姚一锦竟然更擅长使剑，而非短刃，莫凌和姚一锦出现了第一个共同话题，他们时常会在放课后扎着脑袋讨论剑术，而柳廉允则是一脸懵逼。
你们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自从莫凌绝对接纳盛空凝后，莫凌向盛空凝提出休息日接他回去的要求，说是寻找机会接近姚一锦，但其实莫凌也有其他的私心。
于是盛空凝常常在休息日第一天顶着大太阳等着半个时辰，才等到了不紧不慢走出的依旧在研究新战术的莫凌和姚一锦。而旁边的柳廉允已经是明显的无可奈何。
盛空凝这时就会小小地调侃一下：“聊这么开心，那我走？”但还是会按点来到学塾大门口。
……………………………………
一天中午，莫凌早早地吃完午饭来到水级学舍找姚一锦，结果姚一锦不在座位上，座位上只有一本没有书名的册子。
莫凌原本以为是姚一锦昨天提到的要借给他看的剑术书，就直接打开看了。
一开始莫凌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觉得这开篇几页就是简单交代了这套剑法最好的使用背景，结果……
莫凌在后文发现了新大陆。
这时姚一锦刚好回来，就看见莫凌倚着自己的桌子蹙着眉翻完了册子的最后一页。
“啊……这个是我最喜欢的话本，不是剑术书。”姚一锦完全没觉得尴尬。
姚一锦走到座位上翻出剑术书本书，但避开了莫凌伸过来的手，仰着小脸问：“那本书怎么样？”
姚一锦问的明显是莫凌刚刚放下的话本。莫凌还在红着脸接受信息，第一次读这种书，也不知道从哪儿开始点评，只知道作者文笔不错。
“呃……挺好的。”莫凌支支吾吾地回答。
“挺好的？你也觉得很不错，对吧！”姚一锦的眼睛里冒出了小星星，“我看了这么多话本，第一次遇到这么合我口味的。”
“原本我坚信甜甜的小姐姐配温柔知性的小哥哥是最甜的，直到这本书，我才意识到美强惨小姐姐配她亲手带大的小朋友才最甜！”姚一锦激动地说，到最后还紧紧地攥着莫凌的衣袖，“是吧是吧！”
莫凌也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于是胡乱地点点头。
……
……
……
最近盛空凝觉得莫凌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
首先从频率来说吧。她和莫凌初见时，莫凌是一眼都不想看她，接触一段时间以后，莫凌是多一眼也不想看她，关系有所缓和后，会处于礼貌地象征性地看她，直接认亲之后，遇到和她有关的东西时也会看她，而最近，莫凌的目光似乎是黏在自己身上，但这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奇怪的是——
“莫凌，怎么还偷瞄我呢？做心虚的事了？”
莫凌即刻反应过来，立马摇摇头。
“莫凌？怎么又在发呆？”
莫凌红着耳朵否认。
“莫凌，想学做饭？一直看着我。”
“想学。”
嗯……这个正常一点。
再就是从意味上来说。盛空凝从小就自己混生活，为了更好地判断他人的喜怒哀乐，对于旁人的目光，盛空凝的解读从来都是十分精准的。
嗯……就比如现在，莫凌看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还有现在，呃……向往？
那现在是……痴缠？？？
但不得不说，盛空凝分析的很准，抓包的时机也很对，但凡再晚上一两秒被发现，莫凌会做出什么更为奇怪的举动他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大概率会是话本里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路数吧。
但盛空凝偏偏也没有起疑，毕竟在盛空凝眼里，莫凌就是个十岁出头的小孩，谁不想有个兄弟姐妹呢？
这也不能怨盛空凝，盛空凝的眼里只有药理书，她可从没看过话本，恋爱经验为零，和唐乐演戏的话语也大多是从柳颜末和骆小满这对黏黏糊糊的小情侣那照搬的。用他们的话来说，盛空凝就是缺心眼。
但若是真的认真起来，现在的盛空凝也只是“当局者迷”而已，她要是作为旁观者，“清”绝对就是最合适的形容。
因此盛空凝把莫凌的种种奇怪行为归结为学习压力太大，就硬拉着莫凌出去溜达了一下午。
“每年伦华街在这个节日里都会在晚上放花火，嗯……也有人说那叫烟花，不过我习惯这么叫。”盛空凝一边牵着莫凌向前走，一边简单介绍着，“不过这个节日叫什么……我不记得了，明明常常听说的……”
今天是七夕啊，阿姐，你没看见到处都是小情侣吗？
但莫凌可没想说出口，大概是受话本的影响，他对于盛空凝不时地表露出来的为难挺感兴趣的。
盛空凝给莫凌买了两串红糖串，就带着莫凌径直略过学塾门口，站定在硕大的花树下。
“听说在今天写下的愿望更容易实现，”盛空凝用铜板换了一条红纸，笑着递给了莫凌，“写下你的愿望吧，莫凌小朋友。”
哄小孩一样的。莫凌想到。但莫凌犹豫半天也没有决定好写什么。“我们能先去看花火么？”莫凌仰着头问盛空凝。
于是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倚靠在华水之上的石桥桥横梁边。
正好赶上了。盛空凝看到华水远岸上，恰好有人在俯身点火。
盛空凝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胳膊连带着衣袖都平放在光滑的石面上，仰着头凝望着隐隐能看见星星的夜空。
花火接二连三地升空，映红了华水波光粼粼的水面，随着晚风自由地在天空中倾斜，又在一瞬间绽开璀璨的光芒，罩住了世界上的每一缕灵魂。
盛空凝看得倒是很忘我，而莫凌的心思完全不在花火上。火光打在盛空凝的鼻尖，莫凌第一次意识到盛空凝的睫毛是那么的长且翘，一抖一抖的。盛空凝向来不涂胭脂，但明亮的花火为她的唇瓣轻柔地抹上了一层薄薄的透红，美得让人移不开眼了。
莫凌强烈地感觉到有什么真实的、无法压抑的感情在破土而出，并且愈演愈烈。盛空凝衣袖下左手腕上缠着的红丝带被风吹出头来，似乎又在轻轻抚动着莫凌的心。而那份情感，就像是仲夏夜的荒原，割不完烧不尽，长风一吹，野草就连成了天。
但少年哪里会真正明白这些？他只会察觉到自己的心似乎被注入满满当当的蜜糖，但这糖又不及身边人的万分之一。被晚风轻轻揉乱的，似乎不是身边人的发丝，而是自己滚烫的呼吸。
他只是意识到，原来真的像书中所写，美的事物，真的会引起心的共鸣。
莫凌在那一瞬间想好了他的愿望。
“永，远。”盛空凝缓缓地念出红条上的字迹，细细琢磨着，“什么意思？”
莫凌笑而不语。
永远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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