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汉给儿子儿媳订了规矩,每个星期六都要带着孩子们让他们看一天。
张俊清开车送郑兰香和孩子们去花卉公司,在大门口不远处的国道上,看见一辆停着的中巴客车前围着一群人在嚷嚷,其中有个声音很耳熟。
他停下车,让郑兰香抱着闺女领着小牛子先进院子,他朝那群人走去。
“不行,现在像你这样穿的人模人样逃票的也不是没有,我放开你跑了我去哪里要票钱,快给钱这么多人着急走呢……”一个粗声大气的男人说。
“哎呀,你别抓我衣服,抓烂了你赔,看看看,抓烂了吧,这衣服破了你那点车钱可不够补偿。我都和你说了那家花木公司的老板是我同学,你让我去他家拿钱给你,我这么大的人了,不会占你这点车钱,我的钱真的是被人抢了……”
是栓宝的声音,张俊清拔开人群走进去,看见一个高个凶巴巴的男人揪着栓宝的前襟,把栓宝像提溜着小鸡一样来回转。
“这是咋了,师傅,我是那家花木公司的老板,他是我同学,他欠你多少车钱,我给你。”
张俊清从口袋的皮夹子里拿出两张钱,递给司机:“五十还是二十?”
栓宝从司机师傅的手中得到解放,挡住司机拿钱的手,冲张俊清说:“先别给他钱,我衣服被他扯破了他得赔,我和他说了我是你同学,他就是不信,扯住我衣服不让走。”
他又转向司机说:“家有万贯还有一时不便,我都和你解释说我的钱被人抢了,你就是不听,你这点小钱还不值得我耍赖。”
“哎呀,你们别吵了,赶紧给了车钱我们着急回家有事……”
“司机也是,他说他和这里的老板认识,你就让他进去借钱给你,我们这么多人看着呢,他能跑哪去……”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司机也是给别人开车的,少收下票钱他自己还得贴钱。万一他跑了车钱你垫……”
“我凭什么垫?”
……
周围的乘客七嘴八舌各抒己见,有的竟然说着要撸胳膊挽袖子干仗。
司机气的脸都白了,车钱也不要了,转身就要进驾驶室,张俊清疾步走过去,问:“师傅,车钱多少,我给你。”
“算了,不要了,今天算我倒霉,晚上梦到被狗咬了。上车,上车,赶紧走。”
司机坐进驾驶室,朝吃瓜群众吼,乘客们反应过来他们的目的地不在这里,又争先恐后抢着上车。
张俊清问栓宝多少车钱,栓宝说二十块钱,张俊请把二十块钱塞给司机,司机看了一眼钱的面额,发动车缓缓走了。
“啧啧啧,你这是从哪里回来的?看你这衣衫褴褛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丐帮的呢。”
张俊清看着眼前的栓宝风尘仆仆,头发凌乱,衣服袖子和前襟开了缝,尤其是袖子,像块布头搭在肩上,呼扇呼扇的。他看着栓宝的样子又可怜又好笑,拉着他往公司走。
栓宝崔头丧气地说他去看闺女了,身上所有的钱都被那个女人挖走了,胸口和袖子就是那会被扯坏的。
“那个女人不许我带走我闺女,只让我远远看闺女。他奶奶的腿,她是把我当成她家的驴了。我给闺女买奶粉的钱,还不知道有多少用在我闺女身上,我看她儿子吃的胖乎乎的,我闺女瘦的像个麻杆。”
栓宝气愤地说,眼泪快要流出来了。
“那你这样不是个事呀,名不正言不顺的,到老也是白给人家当驮柴的驴,最终还会被卸磨杀驴。”
张俊清替栓宝担心未来,这样下去人财两空,到老连个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
“要不你就让那个女人离婚,你娶她,哪怕带着她家前夫,你们一起照顾他,抚养大两个孩子,这样你们都会老有所依。”
张俊清给栓宝出了个主意,栓宝摇头:“我和她说过这事,她男人不同意,她也不同意。妈的,把老子当傻子耍了。”
栓宝手抓短发,愁的脸上的皱纹更深了。
想起在工地上那个女的主动接近他,对他关怀备至,百依百顺还说喜欢他,而他还傻乎乎的信了,全心全意对她付出感情,把自己的钱都给了她。
这几年他到处打工,挣得钱全交给那个女人,希望她把他闺女养的好些,可现在看,他闺女在那个家也没好待遇,而他妈跟前也没尽到孝心。
一想起这些,他就心痛的很,也羞愧难当。
“嗨呀,你真是个傻子,你不会把你闺女抢回来,你的闺女还能由了他们?”
张水旺老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他们身后,听到栓宝的话,不由恨铁不成钢地接上话头说。
“叔,爹”张俊清和栓宝冷不防被张老汉吓了一跳,扭头看到是他便打招呼。
“不行呀,叔,我试过,我一靠近我闺女,那个女人就挡住我不让往前走。我想让闺女喊我爸,那女的也不同意。”
栓宝戚戚然和张老汉诉苦。
张老汉领着他们走进会客厅,往沙发上一指,让栓宝坐下来说。
张俊清拿起桌上的烟递给张老汉一支,又递给栓宝一支,给俩人打着火点着。
他自己拿着一支烟夹着不抽,他思考问题时习惯这样做。
“说说,咋回事?”张老汉原本是被张婆子打发出来看张俊清为啥还没回来,不巧就听到栓宝想见自家的闺女那么难,一下激起了老汉的古道热肠,便想替他出个主意。
“我去看闺女,想把闺女接过来住几天给俺娘看看,我闺女她娘不让我接走,说怕我走了不回来了,还问我要一万块钱,说她家要俢房子。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她就扯住我的衣服搜身,还扯烂我的衣服。我已经三顿饭没吃,黑了就在没人住的房子里圪蹴一黑夜。走的我实在走不动了,才搭上一辆客运,就想着路过咱门口问叔借点钱给车费,谁知道司机死活不信,又把我前胸的衣服给扯烂了。我这次是真败兴。”
栓宝抬起他的胳膊让张老汉看他呼扇呼扇的破袖子,把老汉逗得笑了。
“哎呀,瞧你那出息,这点事都解决不了。我给你出个主意,你改天就说要领她和孩子去县里买东西,然后领着孩子跑回来,反正你知道她在哪里住,她又不知道你在哪里住。孩子接回来让你妈来给你带,孩子只有待在自己身边养才会和你亲。要不你无名无分,纯粹是挽草喂哈驴,白辛苦。
闺女长大也不认你,你何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