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剪彩

剪彩那天，周围十里八村的人都听说了，人们翻山越岭来看西里沟的新公路，这条路也是给他们修的，从此少走了几十里险路，以后他们也能借鉴西沟村的经验，修一条通往外界的致富之路。

几辈子没出过村的更高的山上的人们，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汽车，偷偷用手摸摸这个铁家伙是个啥玩意，看的周部长和康宁也唏嘘不已。

“现在我才深切的感觉到，我们愧对全县人民，我们没有真正为他们做过事实。康师傅谢谢你们，你们给我们开发了新思路，我今天回去就找宣传部长，让他们派人跟着你们的脚步，宣传推广新农村建设的成果。”

有附近村民拉着西沟村的亲戚，要把自家的闺女嫁到西里沟村来。

之前和他们不相上下的西里沟，以后肯定要比他们的生活条件好几倍。

领导们在村干部的带领下，开着车子去体验了一次新修的挂壁公路，领略了一下云海，飞瀑，峡谷，松涛，石村的美丽景色，并每人拿了一份山珍野味伴手礼，满意而去。

没出过门的人们追着汽车跑了好远，才收住追逐的脚步，停下来羡慕地望着那些铁家伙走远。

“嘿嘿，我还听见有个铁家伙放屁呢，声音那么大，放出来的还是黑屁！”

一个没人注意的地方，一位手里拄着放羊铲的老汉张着没牙的嘴自言自语说，说完又一个人笑起来。

这位是后村的放羊老汉，解放前他爹是村里的中农，解放后被错判成地主被打倒，他家的几亩地也被分一空。

他莫名成了地主崽子，虽没有被人们孤立但也家徒四壁又背着一个不好的成分，因此也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

他没有田地，但是要劳动改造，必须得干活，于是村里就让他做了羊倌，一做就是三十多年。

他的姓名已经被人遗忘，村里人都喊他放羊老汉。

放羊老汉没有出过村，守着祖上的一间破屋过山车似的过了一辈子。

被批斗过，被摘帽过，一波人来按住他的头痛批他家怎么样剥削贫农，其实他家是自己种地自己吃，没有雇人也没有给别人租过地，平日和村里人相处的都挺好。

有时候村里谁家困难到揭不开锅了，到他家借粮食，他家基本都给借的，碰到实在还不了的，他家也没有逼着还，欺负这事从哪说起？

但是批斗他的年轻人哪管这个，说你是地主就得把你的头按在地下，不能让剥削者再抬起头来。

然后又过了一段时间，又一波年轻人来了，说当初给他家定成份的那帮人给他们家定错成份了，他家撑死算是下中农。

划分成份的时候公社干部算错他家的地了，就把他家定为地主。

现在也不知道谁又想起这事，拨乱反正给他家平反了。

但是平不平反对他的处境来说也没啥影响，多少年过去了，他已经变成一个村里人眼中的傻子了。

一个整天嘴里嘟嘟囔囔，只和羊说话不理人的神经病。老汉不管别人对他怎么看，他继续放羊，继续饥一顿饱一顿地活着，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最近他突然又成了村里的五保户，有人管吃管喝生病管发药，嘿嘿，这又是发哪门子风哟，羊倌不去理会，继续放羊。

放羊的地方在高高的山崖上，山羊们喜欢在峭壁上攀援。

放羊老汉照例在峭壁一个突出的一块石头上闭目打瞌睡，猛地听见耳边又“轰轰”的炸响声，他站在石头上瞭望，西面冒起一股浓烟，原来能看见的一个山丘不见了。

啊呀呀，这是干甚了，老汉看着冒烟的地方沉思。

回到村里，听圪蹴在自家门口聊天的人们说西里沟要修路了，今天炸山了，等修好路他们下山也方便了，再去镇里赶集就能少走三十里的山路。

放羊老汉开始天天在崖上往西面看，眼前一天天能看得远了，慢慢能看见一条像蛇一样的路，弯弯曲曲就转着就往上走。

“娘呀，这是要作甚了？”

放羊老汉问身边的黑山羊，山羊没理他，自顾低头吃草。

“明儿个西里沟的路通车剪彩，听说通了车咱们村就能拉上电线，就有吹不灭的灯了，可比煤油灯亮多了，纳鞋底也不用就着月明了。”

“那可是好，明儿咱也去瞧个一哈，额还没出过村，没去过镇上赶集呢，腿弯子疼，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这下好了，明儿个额来叫上你，咱们一达里去西里沟看新路。”

放羊老汉一早把羊赶到峭壁山，看着它们低头吃草，自己拄着放羊铲沿着只有他知道的近路下山，去看村里人口中天天说的西里沟的新路。

老汉走过羊肠小道的尽头，突然就走上一条宽阔平坦的石路，继续往前走，又钻进一个山窟窿里。

山窟窿又高又大还明亮，他张大嘴巴发出“啧啧”的声音，“娘呀，这地方这么好，比我住的地方还好。”

走到有石墩子的路边，他摸摸这里，敲敲那里，惊喜地像发现了新世界的孩子。

不知不觉走到有人声传来的地方，放羊老汉不敢过去了，他看到眼前有一个黑黑的大家伙，瞪着两只雪白的眼睛看着他。

放羊老汉站住，和它对视，那两只雪白的眼睛一眨不眨，瞪得老汉眼睛都困了。

他举着放羊铲慢慢走进大家伙，它没动。老汉用羊铲碰碰它，它还没动。

老汉放心地走到大家伙跟前，用手摸摸它，用羊铲敲几下车门“梆梆梆”声音还挺响。

“噼里啪啦”鞭炮响起，“咚咚锵锵”锣鼓敲响，放羊老汉吓了一跳，赶紧躲到山壁一边。

等炮声停止，放羊老汉又慢慢走出来，挨着铁家伙一个个敲过去。

看着一个亮亮的东西，他往里面一看，“嚯，”这是哪里来的的一个长毛老怪物，他用力拍打镜子并使劲地摇，没摇下来。

他气的举起铲子敲了一下，没敲下来，放羊老汉一发狠，双手一用力掰下一个后视镜，插进自己腰里的麻绳腰带上。

老汉觉得自己已经看到想看到的东西了，还拔了一个好玩意，就回身沿着原路走上小道，然后坐在一块石头上，看那些铁家伙怎么走回家。

不消片刻，放羊老汉就看到有个铁家伙“嗯”了一声，屁股后面冒了一股烟就跑了，他笑了，原来那些家伙是铁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