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何事

就是因为林七七。他每夜起来，都觉得有人在面前默默看着自己，闭上眼睛，也能看到那双笃定的眼睛。

那位堂兄还没有回信。他真是既希望他答应，又怕他答应。

这天早上，墨连城与几个副将在营里用早饭。

按照计划，明日他和皇帝会配合拿下那御林军的头领。军里有个副将是他提前安插的自己人，只待那头领被夺了权，他们就可以迅速撤换旧步、安置新人，把御林军彻底清理了。

“公子……”门外他的侍卫松岳走进来，似乎有事禀报。

墨连城放下手里的半个馒头，推开饭碗。他今天没有胃口。胃病一直时好时坏，这几天身上越发没力气。今早起来头有些昏沉。

本想着早上练两套剑法能舒展筋骨，神清气爽一些，可是眼下越发的心口发堵，身上一阵阵的犯冷。

他放下筷子揉揉眉间问：“何事。”

“公子，今日兵部来信，问营里的粮草煤火为什么用的比往年多。我还想再领一些，兵部也不肯给。”

墨连城抿着薄唇想了想。他营里的兵册上只有一万人，可是实际多养了一万多人，预备替换御林军，粮草煤火用的多是自然。他为了掩人耳目，还自己贴月俸买些煤火，每晚连自己房里也不敢整夜生火。

以往几次都是他去兵部，说几句客气话，人家看在他的面子上就不较真了。看来今日还是要亲自跑一趟。

“备马，和我去一趟兵部吧。”他对松岳一边说，一边脱了铠甲，穿了斗篷往外走。

来到院子中，小厮已经牵了他的赤翼马来。这马有火红的鬃毛，两肋各有一大片红色印记，像是长了一双火红的翅膀。

马儿看到主人，打了一个响鼻儿，刨着土地等他。

墨连城翻身上马，赤翼马小跑着撒欢，还没跑出营地，墨连城突然勒了缰绳，急急的翻身下来。

松岳还在纳闷，只看到公子伏在路边的树上 “哇”的一口把早点都吐了。

“公子……”松岳近年一直跟着他，知道他身子不好，赶忙下了马去查看。他一边给墨连城拍着脊背一边问：“要不要回去？”

墨连城把东西吐干净了，胸口里松快点。他摆摆手说：“可能受了风寒。回家去再歇，走吧。”

“要不……您写封信，我去兵部？您赶紧回府休息吧，这大营里太冷。”

墨连城扶着树闭眼体会，此刻仍是头晕目眩。明日有要紧事，他还是应当尽快回家吃上一剂药，睡上半天发发汗，万一起了高热就不好办了。

“也好……”他说着，让人牵了马回去，给兵部侍郎写了一封信，交给松岳带去。自己又歇了歇，独自上马回博平城。

一路上墨连城不敢走的太快，骑着马抄山林里的小道。

西山离博平城有三十里路，沿路算是风水宝地，满山上很多墓葬石碑。

眼下已经入冬，没什么人祭拜，一个个坟头看起来凄凄切切。

墨连城阳气旺，不计较这些，只是闲庭信步。

快下山时，好不容易看到一个祭拜的身影，是一个穿着孝服的女子，旁边的树上孤零零拴着一匹马。女子从背影看很年轻，伏在碑上肩膀起伏。

墨连城微叹口气，正要勒马绕开，却鬼使神差的多看了那女子一眼。只是一眼，他已经后悔，因为那背影十分熟悉。

今日的林七七梳着发髻，戴着白麻抹额，耳朵上没有钗镮。她身前有三个相连的新碑，每一个前面都摆满了贡品。

墨连城理智上觉得应该赶紧离开。可是那女子看似悲怆欲绝，伏在墓碑上哭得让人心软。

这里是墨家三口的衣冠冢，他们的真身已经葬于沙场。今日是他们的七七，林七七怕婆婆过于悲伤，独自来吊唁。

“二哥哥，我可能会带着娘去江南。以后也许不能经常来看你。求你在天之灵保佑我，能为墨家，能为你生一个儿子。七七……真的好想你。”

林七七难得的尽情宣泄，泪如泉涌。她与墨二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嫁给他，是水到渠成，是她唯一的归宿。作他妻子的三天里，她很快乐，每一刻都印在心里。

墨连城站在树后看着，他听不到林七七在说什么，但是那身影，让他微微动容。

他所认识的林七七，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巧取豪夺的人。

墨二死了才不过两月，她就急着改嫁。这让人很难相信林七七对先人有什么情意。

可是此刻在荒山里痛哭的身影，让墨连城对自己的判断有了怀疑。

他在认真考虑，是不是该过去劝解一番。

林七七跪在墓前，哭了好久好久。山风渐起，寒意习习，林七七只得撑着石碑慢慢起身。

她弯着腰收拾包袱，解开马儿的缰绳。此时前面的山林里，突然腾起大片黄土。紧接着一阵急如雨点的马蹄声。

墨连城觉得不对，定睛一看，一匹快马已经飞奔到林七七眼前。

那马冲的极快，林七七惊叫一声，身子腾空而起，被人抄起来放在了马上。林七七手里的缰绳脱手，自己的马受了惊，一溜烟跑了。

墨连城也反应极快。他大力一夹马腹，赤翼马箭一般冲了出去。

公子朝着对方直直的冲，丝毫没有因为距离靠近而停留。眼看两匹马只有一丈的距离。墨连城大喝一声：“林七七，快跑！”

这还是林七七第一次听到墨连城喊她的名字。语调一贯的冷冰冰，和吆喝一个侍卫差不多。

坐在她身后的，应该是一个赫人大汉。这人身上有赫人特有的气味。力气大的惊人。

林七七面色未动，双眼直直的看着正前方马上的墨连城。眼看两个高头大马都要撞到一起，林七七骑的马高高扬起前蹄，后面的人失去重心，松开紧紧抓住林七七胳膊的手。

林七七找准机会，一个腾空，先是抓住头顶的树枝，紧接着打了一个旋子，轻飘飘落地，拔腿就跑。

墨连城死死勒住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