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刻被男人的气息包围。
那袍子上有马匹的草香和安神香的味道,还有淡淡药味。
她都没有注意过,男人身上有如此好闻的味道。
“先把衣服穿上!”墨连城终于说了第一句话。
他还是不敢看林七七。
余光里的女人,微微卷曲的长发如黑色大丽花的花瓣,衬着她一张巧夺天工的脸。
这女孩也就十七八岁,一双大而深邃的眼睛让人没有勇气直视。她虽已守寡,眉梢嘴角却没有一丝妇人的市故。
墨连城见她还是没有动作,越发的没了耐心。
“你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他低声喝道。
女孩抬眼看他。此刻的她虽然是请求墨连城,眼里却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
她弯了弯嘴角说:“你不会!公子是注重清誉的人。”
墨连城几乎气绝,心中腹诽:你明知道我注重清誉,还用这种方式威胁我。
他咬咬牙说:“那我可以杀了你,再扔到荒郊野岭去。”
对面女孩的红唇弯了一个讥讽的弧度。
“公子不敢。因为我婶知道我在这里。她若是发现我没回去,定会来公子这里理论的。”
墨连城本来拿着剑,随时准备出招,此刻手腕一松,觉得心口有点堵得慌。
这到底是一对什么样的婆媳?新寡的媳妇深更半夜去别的男人的房间,还会知会婆婆。
这莫不是墨家婆媳一起商量好的计策吧?
“你婶婶也知道?她同意你当我的妾吗?”墨连城有些无力的问。
林七七摇头,洁白的耳垂上闪着一点金光。
“我婶不同意。可是她拿我没办法。我主意已定,墨家男丁只剩你一人。我没有别的选择!”
墨连城这下明白了。原来是人家委曲求全。可是一个女人非紧着一家的男人嫁,这是什么道理?
“给墨家传宗接代这么重要吗?”
“我夫家不是一般人家。代代为将,不能绝后!”
墨连城也知道自己这一支是旁枝,可是好歹浴血奋战出一个爵位,怎么今后他生的儿子就不算数,难道非要入赘到她夫家才算名正言顺?
他再次定睛看那女孩倔强的脸庞。林七七那浓黑的眉毛,卷翘的睫毛,还有微卷的长发………
一个想法突然在他脑中炸开。
林七七神色一凛,犹豫了一下摇摇头。可是那大眼睛里分明有慌乱。
墨连城在心中冷哼一声。这姑婶的城府也没有多深。心思都写在眼睛里。
林七七确实有一瞬的惊愕。但是她认为自己也没有撒谎。
“你……先回去吧。”墨连城再次艰难的开口说:“配婚的事怎可儿戏。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我也不一定是墨家唯一的男丁。你在我这院子住着,万万不可如此鲁莽。我们汉人讲诗书礼仪,赫人那些规矩在这里不作数。”
他看看仍是一动未动的林七七,只得威胁道:“你若不走,我这院子就再容不下你们婆媳了。你们如今是戴罪之身,房产也罚末了。你打算让你婶居无定所吗?”
话音未落,那女子眉眼微动。她微微低头,在墨连城的外袍下抬手整理。
很快她除去外袍,里面已经穿戴整齐。
女孩也不道别。扔下袍子,打开门。脚尖一点,身子已经腾起。头顶上想起细碎的瓦片声,那道黑色的影子很快闪进夜空。
“好身法!”墨连城无声感叹。环顾漆黑的四围院子,他又不禁攥紧了拳头。
他这一年身子不好,院子里一直是有护卫的。可是此时护卫睡觉的房间里鼾声此起彼伏。没有一个人知道主帅几乎遇刺。
他帮着皇帝打下江山后,本想着可以休养生息,可是没曾想,各个军机要部都被他人的势力控制。当今万岁除了他墨连城,竟然没有一个可以信任的用兵之人。
这些年墨连城殚精竭虑,为皇帝培养人才。有武功的人好找,将才却难寻。
他平日里练兵,战场上对部下倾囊相助,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率兵打仗的好手,可是自己手下永远是武功不甚精进的新人。
眼下鼾声如雷的侍卫,就是上个月新挑的。
墨连城微叹一声,摇摇头自己关上房门。有点头疼。
林七七没费什么力气,就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轻轻脚尖落地,看向窗口。
婆婆房间里果然烛光摇曳。
“婶……”林七七推开门,看向靠在床边的老人。
墨老太太本是满脸焦虑的等待,听到她的声音,忙不迭的起身。就要拉她的手。
“我的傻孩子!”她想要带些责备的口吻,可是话说出口,都是心疼。
林七七十几岁时流落街头,被她收作干女儿,是她一手教养大的。
墨老太太出自书香门第,一直以汉人的方式教养林七七。可是她看得出,她可以教林七七学汉族的语言、行汉族的规矩,可是这孩子身上始终有一股子难以驯服的倔强。
她并非不听话,而是从骨子里散发出高傲来。
她和林七七生活的时间越长,就越能感受到这孩子出身绝对不平凡。
就说眼下,墨老太太自然是不容易林七七去找墨连城的。可是她确实也拦不住她。那孩子一心要为墨家生一个孩子,弥补墨老太太心中的缺憾。
“公子……不同意?”墨老太太看着林七七黯淡的眼光问。
林七七在她面前,换回了那低眉顺眼的女儿样式,微微点头。
墨老太太此时倒笑着开口:“这就对了。他若是上来就答应,咱们倒不能从他了。孩子……”她拉着林七七的手,用干燥的手心摩挲她手背的皮肤,悠悠说道:“我的儿,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容婶一些功夫,再去余太君那里探探口风。若是行自然好,因为这个城儿是个可以托付的人。若他实在不肯,婶以后也会给你找个好人家,让你风风光光的再嫁。”
“婶……”林七七不愿再提,脱去外衣,挤到墨老太太身旁,用被子蒙住头,脸上后知后觉的烧起来。
若问一个深宅大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