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他既无玉树临风之气质,也无松形鹤骨之形貌。想必他也会被遗忘在角落里。尤其是,当他与林林站在一道的时候,他更是低到了尘埃里。林林一身月白广袖长衫,腰间丝帛暗红大带,不同一般男子鞶带,将腰身恰好显露的同事又平添几分飘逸来,正可谓是“淑人君子,其带伊丝”。墨连城看向他,不由失神。这样的人,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怎能不招人喜爱。再看看自己,同样素色白衣,倒显得自己像是谁家的仆子了。想到这儿,墨连城不由悄然后退了几步,只求他人不要看向自己,也好留自己几分颜面来。
“你若再退,可就要踩到我脚上来了。”身后一声打趣乍然响起,墨连城一下失了分寸,险些跌倒。还未待墨连城看清身后之人,那人便已经扶住了他的胳臂。
墨连城看清身后人,先是错愕,接着赶紧起身行礼。倒是林林比他快一步,先行躬身作礼:“王爷安好。端王如何站到咱们身后去了啊?”
林林在听到身后动静时便已经转身,正巧看到墨连城被绊倒。原本想要去扶他一把,结果却在看到身后人的时候愣怔住,倒是不小心让墨连城在人面前出了丑了。他不慌不忙作揖行礼过后,又笑嘻嘻的质问道为何一个王爷偏生站在他们身后。说是质问,到更像是好友之间的玩笑。话问的自然,神态也自然的很。墨连城隐约觉得,这二人仿佛是早就认识一般。
“本王随意走走,瞧着你这处热闹的很。方要打声招呼来着,便被你这位朋友给踩了脚了。”端王语带笑意,完全没有责怪的意思。可听在墨连城耳朵里,便不是这么个意思了。他人还在端王手里,慌忙抽出自己胳膊往后退了两三步,躬身作揖:“下官冒犯,向王爷赔罪。”
还未等端王说话,林林上前一把挽住墨连城笑说道:“咱们王爷是出了名的好说话,肯定不会计较的。”
端王爽朗一笑说道:“有你这话,我是不饶这位小大人都不可了。”
墨连城略有些惶恐,依旧不肯站直了身子,只等端王发话。此时倒是林林有些恼他固执,心中不免有些埋怨他台阶都给到跟前儿了也不知道就坡下驴。
还待他几人僵持中,高胜已经过来传话了:“哎哟我的王爷,官家还在等您呢,倒是叫老奴一阵好找啊。”
端王听到高胜气喘吁吁传了口谕,赶紧说道:“高总管许久不见,还是这般健步如飞啊。”
高胜呵呵一笑:“王爷还是这般爱开老奴玩笑。快些跟老奴去见官家吧,这都等着您过去才开宴呢。”
端王听了这话笑了笑,又看向墨连城,同他说了句:“下次再找你玩儿。”这便随着高胜走了。
端王一走,他二人这边便热闹了起来。方才同林林攀谈的几位官员也都在想林林打听端王的事,倒是墨连城被冷落在一旁,无人问津。可林林此时却全无心思应付这些人。他想问问:为何端王只同墨连城说了那样一句话来?
不多时,高胜便唱道:开宴。众人纷纷落座,林林也得了空闲。
“我都不知道连城竟然同王爷相识啊。”
墨连城一愣,看向林林。见他问的认真,不像是玩笑话。
“我与王爷并不认识。”
林林却不信他这话:“连城这话我可不信。若是不认识,那如何王爷待你这般亲近?”
墨连城听到此时才觉得林林当真介意这件事,他不知如何解惑。他的确不认识端王,也不晓得为何端王同自己这般亲近。可要说亲近,他也真没觉得有多亲近。他倒是觉得端王同林林才更亲近一些。想到此,他话也到了嘴边:“若说亲近,我倒是觉得阿林与王爷更亲近。你二人交谈时,全然似老友一般,”说道这儿,墨连城又补了一句,“且王爷一直同你说笑,我还想问问你何时认得的王爷呢?”
墨连城将问题推给了林林,这下林林也不好回答什么。毕竟方才确实是他同端王更加亲近一些。
官家邀人同庆,众人举杯。墨连城偷眼看向高处打量着赵琰同端王。二人眉眼相似,身形相仿。若说有不同,怕是眼里神色了。端王眉眼之间天然一段风韵,而赵琰却带着帝王冷静之威。墨连城不由感叹,明明是相似的两人,却因眉眼之间神色,叫人不敢认错。想到这儿,他不由想到自己同墨家长子来,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与墨慧也是这般。
大约是墨连城看得太过认真热烈,竟是让赵琰同端王都引得看向了自己。只是一人眼里尽是调笑,一人眼里却是询问之色。墨连城大窘,赶紧低头。倒是身旁林林,突然站了起来,大方同上位举杯。此时墨连城才意识到,原来人家并不是看向自己的。意识到以后,他便一直垂着脑袋,不曾再抬起过头来。
墨连城恨自己自作多情,又恨自己不如林林行事大方。此时此刻,他只想回到自己的西苑去,窝在那个书房里不再出来。只是可惜,哪里能如他的愿。他这边才刚简单吃了些,那边马球就开赛了。
从小到大,这还是墨连城第一次看马球。彩头是一把秋林独步扇。龙鳞竹扇骨,梅花头,花式钉,扇面乃是沈周的秋林独步。墨连城只在书上看到过这把折扇,当时便心悦已久,觉得若是这辈子能得见一回也算是死而无憾。没成想,真还就让他见到了。只是可惜,离的太远,看不大清楚细节。若是能抹上一抹,那便更好。想到这里,墨连城不由觉得好笑,人心果然不知足。
墨连城在此处出神之际,林林早已整装待发。原本月白广袖长衫的林林,此时已是一身红色短打扮骑马准备开打了。墨连城不由有些吃惊。他晓得林林擅马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