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山亭大清早被叫回太医院,忍冬背着药箱跟在她身后。
昨晚宴会上赭沽五皇子中毒,她忙活到半夜才休息。
乔老让她休息一天再去医署,结果早上被人从床上叫起来,她的心情就不是很美丽。
走到太医院的院门儿,发现外面不仅有禁卫军,还有赭沽的侍卫。
余山亭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见到牛院正、沈太医、乔老等太医都在大厅等她的时候,她心里的预感变成了残酷的现实。
“牛院正,您让我到馆驿全天候守在五皇子身边,治愈后才能回来?”
简直匪夷所思!
没听说哪个大夫需要全天候守在一个轻症患者身边。
“二娘啊!”牛驰摸了摸鼻子,“这也是为了两国友好关系的可持续发展。”
“牛院正,我今年就要与岳三郎成婚了。”
余山亭瞪了一眼旁边假装喝茶,实则竖耳朵听声儿的喆英喆。
“这个……”牛驰脸上更是尴尬,“大皇子说,如果你未婚夫不放心,可以一同住在馆驿。”
“这事儿官家知道吗?”
余山亭脑门儿上青筋直蹦。
圈下她还不够,还想把三郎也圈进来,赭沽的皇子还要不要脸了?
“宫里周贵妃传下话来,说太医院要全力配合赭沽皇子的治疗请求。”
牛驰接到消息的时候都傻了。
他也不是没做过努力,想派别的太医去。
大皇子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坚持昨天是二娘救人,以后也该二娘负责。
他消息还没递到宫里请示官家,周贵妃就让人传了口信,他也不得不低头。
“既然如此,牛院正可否将赭沽要我入住馆驿的请求以书面形式递交给周贵妃?”余山亭脸上萧杀一片,“如果周贵妃还是要我配合,请她落下贵妃印章!”
“……”
牛驰对上余山亭倔强的目光,想到当年的老卢那个性子,他们家的孩子怎么可能是个没脾气的?
周贵妃要是敢走书面流程,第二天就会被史官记录在案,民间也会对此事议论纷纷,对周贵妃、周家没有任何好处。
他也不明白余山亭哪里得罪了周贵妃,一出手就要毁了余山亭的名声。
喆英喆拿着小小的茶碗挡着脸,偷偷瞄着女妖精。
这里的人想请他去别的屋等着,他没同意。
谁知道女妖精背后会说他什么坏话?
他要当面听!
可惜他们语速太快,他听的不是特别懂,但看女妖精的表情,好似不太愿意。
“二娘,卢家刚回东京……医者面前无男女,你去了馆驿又能如何?”
牛驰这话非常刺耳,带着上位者的蔑视与威逼。
“不如何!”余山亭解下自己的腰牌放到桌上,“太医院门槛太高,我一个小娘子配不上!”
牛驰见她冥顽不灵,还外史面前撅他的面子,刚要发火,见乔門也摘下了自己的腰牌放到桌上。
“乔門,你这是何意?”
一个、二个是要造反吗?
“牛驰,你想让余山亭去馆驿住,不如让牛家未嫁的娘子都陪着一起去吧!”乔門冷笑了一声,“为了两国友好关系的可持续发展,牛家也该出一份力不是?”
“你!!!”
牛驰脸色顿时漆黑一片。
他家小娘子住在馆驿,以后还怎么嫁人?
“牛院正,不如就按照正常流程走,给宫里递个审批的折子。”
沈学文心疼的看了眼二娘倔强的脸庞,跟着放下了自己的腰牌。
余家和岳家六礼都走完了,过几个月就要举办婚礼。
这个时候让二娘住进馆驿,她就算是成功嫁进岳府,摊着岳家那么厉害的婆婆,她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
“走什么流程?”牛驰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周贵妃都传下话了,我们还走流程,打周贵妃的脸吗?”
“也许周贵妃不知道赭沽皇子的具体请求是什么呢?”余山亭毫无畏惧的上前一步,“如果她知道了,还让我去……我也不让牛院正为难,我自去就是了。”
“你好大的胆子!”
牛驰在宫中混迹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周贵妃是故意找余山亭麻烦?
这个时候他递上折子,他不是自找麻烦吗?
“我不过是想要个正规流程的审批文书,怎么就变成大胆了呢?”余山亭抬了抬下巴,“还是说牛院正往日都不按正常流程派遣太医出诊,习惯了不守规矩,此后谁要规矩,谁就是大胆?”
“放肆!”
余修芝从外面走进来,抬手就要打,被喆英喆握住手腕推到一边。
“你们永泰男人才喜欢打女人!”
喆英喆自认扳回一城,给了女妖精一个不可一世的眼神。
谁知女妖精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他身上,真是抛媚眼给瞎子看!
“你立刻去馆驿给五皇子看病!
什么时候五皇子好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余修芝接到通知后就匆匆往太医院赶,进门就听见二娘大胆的言辞。
这一年二娘住在寺庙,没把她的性格变回原来的样子,锋芒反而更加尖锐。
有时候他甚至怀疑,二娘还是不是他的女儿?
“阿爹,您是以父亲的身份要求我这么做?还是以永泰礼部尚书的身份要求我这么做?”
“有区别吗?”
“当然有!”余山亭微微垂眸,神色黯然,“您要是以父亲的身份,我自然是要听从父命。
未来婆家问起,我也会如实说明,身为女儿不敢驳斥父权。”
“那要是礼部尚书呢?”
余修芝当然不敢应承这个“父命如山”!
他心里明镜儿似的,哪个小娘子送进馆驿能有好名声?
前段时间送进去的女子,不过是歌姬之流,为的就是给赭沽使臣玩乐用的。
他不想得罪任何人,最好能让二娘自己担下一切!
“礼部尚书分管礼部内务,太医院的事情轮不到礼部官员来质喙吧!”
余山亭微微歪头,眼中满满的伤心,暗含了几分隐晦的讥讽。
“你交了腰牌,不算是太医院的人了。”牛驰在一旁拆台。
“哦!”余山亭一捶掌心,“牛院正说的对!
那我既不算朝廷官员,也不是太医院的大夫,赭沽使臣的事……才更应该走流程啊!
我等着朝廷给我发应召令,接到令牌,我定然会赴馆驿治疗赭沽五皇子的。”
应召令是朝廷在征用民间高手的时候发布的令牌。
不仅要发给当事人令牌,还要在皇城贴出告示,写明征用的前因后果,以示对正常科举的公正。
换句话说,不拘一格降人才,也是得师出有名。
“来了太医院这么久,还是头回发现余二娘子辩才出众。”
牛驰恨的只磨牙,谁能想到,平日乖乖巧巧的余山亭,急起来咬人这么疼。
“牛院正过奖了!”余山亭敷衍的拱手,“我也得有东西才能辩,被人空口白牙的推我出去送死,我还帮他数钱,那得傻缺成什么样才干得出来?”
牛驰身后一群傻缺沉默片刻,纷纷解下自己的腰牌放到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