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山亭把话跟岳夏日说清楚后,感觉一身轻松,回去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精神抖擞的起床。
今天她没带着忍冬,让忍冬把家里几箱子书给卢家送去。
“娘子,我送去后去太医院找你吗?”忍冬戴着兔子耳坠左摇右晃。
“别晃来晃去的!头晕!”余山亭捧住她的头,“去了卢家就跟着我表姐,等下月宫宴的时候,你跟在我表姐身边,遇到事情不要开口,第一时间来找我。”
她担心表姐刚来东京,身边没有培养出自己的人,先把忍冬借给表姐,两人磨合一段时间。
“娘子,你是不要我了吗?”忍冬扒拉着自己的耳坠,“这是送我的临别礼物吗?”
“浑说什么呢?”余山亭屈指敲了下忍冬的额头,“我就算要把你给卢家,我大舅母也得看上你才行啊!”
表姐就一根筋儿,忍冬还不如表姐,俩傻凑一块儿,大舅母还不得气晕过去。
“看不上正好,我就愿意待在娘子身边。”
忍冬伸手环抱住娘子的纤腰,头靠在她肩膀上撒娇。
“你就是贪着我惯你胡吃海塞!”余山亭伸手点了点她的脑门儿,“去了卢家少说话,尤其是我的事儿,问起来就说我过的挺好。”
“娘子,你过的并不好。”
忍冬是憨实,不是傻。
余府里有很多人捧高踩低,他们看不上娘子,给娘子甩脸子,分发给娘子的东西也是最差的。
他们每个人看见她的时候,鄙夷中无不带着羡慕。
娘子不管多苦,心里都想着她。娘子过的好了,也不忘带着她。
她要跟娘子过一辈子!
“忍冬,过去的不好讲给别人听,亲者痛、仇者快、旁人看热闹。
过去就过去,我们未来的日子过得好不就行了。”
余山亭敲着她的脑门儿强调,“去卢家别乱说,书箱一共八个别落下了。”
“知道了。”
忍冬送娘子出门,雇佣来的牛车也到了。
她张罗着把箱子抬上车,怀里抱着小箱子往卢家走。
卢家人吃过早饭,正收拾碗筷儿,外面看门儿的小厮说忍冬过来送东西了。
卢云松、卢云蒲对视了一眼,齐齐快步往外走。
到外面见到满满一车的箱子,两兄弟嘴都笑不合拢了。
历年进士看过的书啊!
书肆里都买不到的宝贝啊!
众人把箱子抬进屋,劳工接了赏钱离去。
兄弟俩搓搓手,面对满地的书不知该从哪里分起。
“二郎君,娘子说,您可以从这四箱看起。”忍冬按照娘子说的转告,“三郎君,您可以从这四箱看起。”
卢乐庆分别拿起两份箱子里的书,里面均是漂亮的簪花小楷,批注的部分用红色朱砂小字写在侧边。
再翻!再翻!
一本本笔迹都一样,字却越来越好。
卢乐庆眼眶微微发热,这一本本竟全都是二娘一笔笔抄下来的。
“你们两个今年下场必须拼尽全力,不枉辜负你们表妹的一番心意。”
他将书递给他们,仰头看了会儿房梁。
天下间读书人甚多,手抄这么多书的有几个?
“这些都是二娘抄写的?”卢乐贤随便翻看一本。
啧!
他外甥女这字……漂亮!
转念一想,跟着他那个严肃的老爹,二娘的字想不好也困难。
“回三老爷,是的!”
“这少说得有上百本吧!”
“两百三十六本。”
忍冬想到她呼呼大睡的时候,娘子坐在桌前一点点的抄书,心里泛起了密密麻麻的疼。
她那个时候但凡懂事一点,陪着娘子抄,也不至于让娘子那么辛苦。
“这么多?”卢云韶惊叫了一声,“二娘是抄了多久啊?”
“从你们离开就开始抄……”忍冬略带埋怨的看了眼卢云松,“娘子听二郎君说,离开东京就不能拜读进士笔墨,也不能向进士们借书请教。
娘子每到科考出结果的时候就找两榜进士借书,最好是能带有批注的书。
如果赶不及还给进士老爷,她就用自己的月钱托镖局顺路的时候帮她捎给他们。
其中有一些书是红皮的,那些书是进士前三甲的书籍。
如果你们再不回来,只怕娘子要托镖局把这些书送给你们了。”
因为卢云松当年的一句感慨,娘子抄了多少个日夜的书籍?
有些读书人面上像个人,私底下却连街边卖肉的都不如。
娘子那时才几岁的娃娃,他们欺负娘子要她学狗叫、学猫叫。
可恶的是,学完了他们也不借书。
呸!
狗屁读书人!
“九年前的科考,有个进士让一女娃儿学狗叫,后来被太学的博士看到,参了进士一本。
从此进士削去功名,此后永不得再考科举。”
卢乐贤僵硬的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笔尖儿。
“那个女娃儿是我外甥女?余二娘?”
当年他还和大哥、二哥骂那个进士,欺负一个女娃娃,做了官,也是狗官。
谁能想到,被欺负的竟然是自家宝贝嘎达。
何其讽刺?
“……”忍冬不敢回话。
娘子不让她说太多,结果她好像什么都说了。
“三弟,你甭问了。”卢乐邦哑着嗓子开口,“忍冬来之前肯定被交代过不准乱说。”
“阿爹、二叔、三叔,我一定会考中的!”
卢云松抱着怀里的书,感觉心里沉甸甸的。
他一句年少戏言,表妹就苦抄近十年。要是不考个名次出来,他还是人吗?
“大娘子,这个是给您的。”忍冬双手捧着手里的盒子,“这个是娘子借给您的。望您好生爱护!”
“哦!”
卢云韶打开盒子,里面整整齐齐放了两本工笔画的书。
“这是姜儿的书。”
卢乐邦把书拿出来,半旧的封皮上画着一块切片的姜。
姜儿从小就不喜欢自己的名字,说太有味道了。
奈何阿爹把名字早早上了族谱,改不了。
姜儿对此不满,每每阿爹给她买东西都会在能画的地方画上切片的姜,以示抗议。
“你要好好爱护,练不会工笔画不要紧,书别弄脏了!”
卢云韶:……
他大概不是亲爹!
她大概不是亲女!
她就是捡来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