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旭日初升。
忍冬打着哈欠,提着药箱,用袖子蘸干自己眼角的湿润,迷迷糊糊的跟着余山亭往前走。
昨天趴着睡,背后又疼又痒,为了不让自己抓挠,还让娘子绑了手脚,如此一来,睡得更不踏实。
“父亲万福!”
“走吧!”
余修芝再不喜欢二娘出去抛头露面,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官家一道圣旨,上书“女子修德,上善之美,入朝为官,可惠六部。”
昭告天下,在永泰王朝掀起了一片“女子考官”的热潮,二娘当初瞒着他去考太医院,直到报喜官把崭新的户牌送到家里,他才知晓此事。
不打顿狠的,让二娘涨涨记性,她如何会记得“在家从父”的古训?
余山亭等余修芝在马车内坐稳了,才带着忍冬上了后面的小马车,一路顺畅的到了宫门口。
下了马车,余修芝展展压皱的衣襟,余光扫见忍冬还跟着二娘, “你上值还带着她?”
余修芝还以为忍冬就是送送二娘,不想她竟要带着忍冬进太医院!
“父亲,忍冬是我的医助。”
余山亭微微躬身行礼,背上的缠的绷带有些紧,让她这个礼行的有些敷衍,惹得余修芝不快的皱眉。
“哟~~~”
听见熟悉的声音,余山亭也皱眉,一个字能转八个调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张春燕来了。
“医术不怎么样,带的人倒是不少嘛!”
张春燕头梳飞天髻,戴花鲤发冠,一身大红色襦裙随风轻扬,惯是一副张扬模样。
“小女鲁莽!还望见谅!见谅!”
“张尚书,太客气了!”余修芝警告的瞪了二娘一眼,“她们小女儿家的事情,交给她们自己处理,时候不早,我们先进去候着吧!”
“也好!也好!”
两位老父亲携手往宫门内走,张春燕看着他们两个走远了,才幸灾乐祸的说:“看来你阿爹很不待见你啊!”
嗯?
人呢?
抬眼一看,余山亭已经过了宫角小门,气得她直跺脚,回回都如此无视她!
迈开腿,虎虎生风的奔着那个背影追了过去,却被门口侍卫拦了下来,一摸口袋,完,户牌忘带了!
等下人取来户牌,她跑到太医院的时候,余山亭正在从沈太医手中领活儿干。
“余二娘子,外面有人找!”
“哟~~~”
张春燕往外看了一眼,见到一个男人宽厚的背影,“才出了府门就有男人找,余山亭,你行情不错嘛!”
“张五娘,这是皇宫内城,还望你慎言慎行!”
沈学文最不耐烦与女人打交道!
今年报考太医院的女官是所有部门里最少的,但通过率却是最高的!
“是!”张春燕不情不愿的应声。
“余二娘,快去快回!”
“是!”
余山亭出了太医院的大门,抬眼便见一美少年坐在轮椅上,把玩着手中的折扇,见她出来,露出一个善意又美丽的笑容,阳光下闪闪发光,宛如金石玉器,矜持贵重。
“原来是岳小将军啊!”
张春燕耐不住好奇心也跟了出来,用手肘怼了怼余山亭,见她皱眉躲开,说话带刺,“看见你未婚夫是不是欢喜的傻了?
岳小将军要是双腿未断,只怕这婚约也轮不到你头上!”
“怎么?嫉妒?”
余山亭猜测岳夏日的来意,张口就怼了回去。
“我为什么嫉妒你嫁个残废?”
张春燕刚吼完就捂住了嘴,尴尬的对上岳夏日漂亮的眼眸,瞬间就蔫吧成了烈日下的狗尾巴花儿。
“见过岳三郎!来找我有什么要紧事?”
余山亭前世也是被官家赐婚,与岳夏日之间,徒有夫妻之名,无夫妻之实。
创立九回针后,她名声大躁,给他写信说,可以治他的腿。
当时想着在岳家,婆婆虽凶悍,但岳夏日还算护着自己,治好他的腿就当还人情了。
可惜再见岳夏日时,已经被他的亲哥哥斩杀在玉阶之上,扣上了乱臣贼子的罪名。
“余二娘,今日下值可愿与我谈谈?”
“……好!”
“那便不打扰你上值了!”
岳夏日挥挥手,让韩飞推着他回去。
余山亭见远处匆匆赶来的岳夏阳,微微眯了眯眼眸。
岳夏阳半躬着腰对岳夏日嘘寒问暖,若不是见了岳夏阳前世是个什么嘴脸,她真以为他是个难得的好哥哥!
“还没看够呢?”
张春燕走到余山亭身边,视线放到岳家两兄弟身上,脚尖儿微微踮起,眸子火热程度堪比炙阳。
“好看吗?”余山亭压着她的肩膀,让她脚踏实地,“愿你以后也能找个如此俊美的郎君!”
“……”
张春燕看着岳夏日仙人一般的侧颜,冷风吹过,她激灵灵的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来恨的咬牙切齿。
岳家家风极正,三个孩子皆是嫡出,两位郎君更是一个赛一个的俊美。
可惜的是,岳夏阳已然成婚,岳夏日又变成了残废。
岳夏日曾经是所有东京贵女疯狂追逐的香饽饽,如今变得人人避之唯恐不及。
这样好的家风,郎君有钱、有颜、又俊俏……东京城里就没第二个了。
余山亭这是咒她嫁不出去呢吧!
哼!
恶毒的女人!
在沈太医的支配下,两个医女忙成了陀螺,好不容易熬到下值的时辰,张春燕累得直接趴在婆子身上,让其背出了宫门。
余山亭微微挺了挺酸疼的脊背,带着忍冬往外走。
到了相约的茶舍,庭院雅致,闹中取静。
皇城边儿居然还有这么个消遣地儿!
入得院内,一个个独立的小楼错落有致的耸立,彼此间距都不小,楼上人高谈阔论,楼下完全听不清声音,是个背后说人的好地界儿!
“余二娘子,郎君在三层等您!”韩飞拦下了要跟上去的忍冬,“郎君请您单独赴约!”
“二娘子!”
“乖啦!”
余山亭给忍冬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登楼而上。
岳夏日坐在窗边,落日余晖在他脸上打下一片橘色的暖光,睫毛尖尖儿的地方染了绯色的艳丽,让他看着比白日里添了几分妖媚之色。
听见声音向她看来,背后的落日在他身上打了一层光圈儿,妖媚之余带了几分圣洁。
“我这幅尊容可还入得二娘的法眼?”
岳夏日对着自己对面的位置比了个“请”,满上一杯香茗放到对面。
“岳三郎,说笑了!”
余山亭落落大方的坐下,拿起茶杯轻呷了一口,茶香满嘴。
“哦?”岳夏日挑了挑眉,身子微微前倾,“那我是入得二娘的眼?还是入不得呢?”
“……”余山亭微微一愣。
她印象中的岳夏日每日都阴沉着脸,何时有这么一副轻佻面皮?
“岳三郎,你又说笑了!”
余山亭身子也微微向前,鼻尖儿都能闻到他身上微微的汗皂味,“我眼睛这么小,装不下岳三郎这么大的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