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师父!”习菡闭上眼,此刻最为放不下的,竟然是两年都不曾见面的桑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悠扬的笛声穿透苍穹,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他白衣广袖,琉璃发冠,玉面骄容,一支幻笛横于唇畔,发丝飞扬,衣衫蹁跹,仿若天神下界,万籁俯首。
他眉眼低垂,站在习菡身侧,幻笛绝杀弥音不断,三舵主踉跄后退数米。
玄火鉴再难下落分毫,三舵主脸色倏然煞白。
抬眼看向来人,桑泽?桑泽竟真的来了。
十二年前的戳眼之痛记忆犹新,他本能的恐惧后退。
“是仙尊,是桑泽上仙!!”慕容玉树欣然喊道。
“师父,没错,是师父——”燕猗眼泪流了下来,他们,终于不用死了,小师妹,终于可以得救了。
习菡费力睁开眼,男子黑眸红唇,墨黑的头发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他没有笑,本低垂着眼睑,察觉到她的目光,倏然睁开,那眼神犹如天山之巅圣水一般寂静,却在看到自己时,微微荡开涟漪,继而变得阴霾难测。
习菡眼眶悠的就红了:“师父......师父......”
软弱无力的呼唤,在幻笛绝杀弥音中附和,桑泽呼吸一滞,瞟了一眼对面无力招架的三舵主,终究是不忍心让习菡感受到他半点冷漠,他暂时停下施法,拿开幻笛,蹲下对习菡快速说了句话,便忙又站起复又吹起幻笛,一步步逼近那魔道三舵主。
习菡听见他说:“等我!”
两年不曾见的师父,他来了,刚刚就在她耳边说,让她等他,呵呵,师父终于不生她气了,可是她好想睡,太困了,习菡望着桑泽的背影,嘴角浮起一丝笑容,眼睛渐渐阖上。
一个月后昆仑雪域
各大门派遣人陆续将自家弟子接走,这一次除魔大会的历练准确的说只进行了一年半,后来除魔卫道时遇到了旌畴山的赤焰兽,差点全军覆没,各大门派感到自身不足,商量下一届除魔大会延后三年举行,这四年时间给各自发展成长机会,也让受伤的众弟子可以充分修养。
春去秋来,西照阁季节终于正常,细细的春雨绵绵洒洒下了数日,房檐的水滴,隔那么一会便啪嗒掉落。
房后一大片竹林在雨中郁郁葱葱,葡萄长出的新芽偷偷爬上了木架,秋千上面一只赤色三尾狐懒懒的蜷缩成一团,窗台边的鸟笼里,一只赤色幼体鸾鸟仍然在叽呀叽呀的唱着歌,一袭绿衫的少女露出半截皓腕正给它投食。
这一切看起来都平常温馨,只那屏风后面的床上,三年来,不曾有人睡过。
英喆推开门,来到床边,用鸡毛掸子照常掸去床上灰尘,整个房间也收拾了一遍。
“别忙活了,三年了,你日日打扫,她若哪一日回来了,你再打扫也不迟!”怀柔喂完幼体鸾鸟,拍了拍手,放下衣袖,头也不回的跨出房屋,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嘎吱的院门关上的声音传来。
英喆抬起头,好似没有听到怀柔的话,他认认真真的将桌上昨日插的桃花拿出来,又换上一枝新的含苞待放的桃枝放进去。
“三年了,习菡,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历万抬起头,望了一眼窗口里面英喆的侧影,复又将头埋进前爪。
昆仑雪域最高峰绛驼峰
男子身披白色貂毛领披风,发间白色绸带映着墨发在身后随风起舞,天地间白雪皑皑,空中雪花轻轻洒洒,立于风雪中的男人芝兰玉树一般,他唇畔抵着笛子的吹孔,好看修长的手指一个个抬起,放下,按着吹孔。笛声穿透雪域,隽永悠长。
一曲吹罢,缓缓放下笛子,伸出手指,摩挲着笛身上紫色的缠丝,飘穗,再到镶口上的象牙...她说,这些都是她亲手装上去的......
抬起手,一片雪花掉落在那纤尘不染的手心,不消片刻,化为一滴水。他轻轻笑开,那笑如明月入怀,天地失色。
男子转身,走进身后的洞穴,随着他脚步往前,洞内是一间烛火通明的房间,地上铺满了毛茸茸的蓝色毯子,中间炉子中燃着枯枝,噼啪作响,仔细看那枯枝,一直燃烧着,却一直没减少。
屋内温度适人,他取下披风放在石案旁的椅子上,转身进了内室。
内室温度不同于刚才的房间,这里四壁冰墙,地面也是厚厚的冰层,内室中央有一冰池,名为固灵池,专为魂魄即将溃散之人稳固灵识,这是昆仑雪域的圣池,只昆仑雪域历代掌门可使用。
而现在,一十五六岁的少女躺在里面,面色清冷白皙,唇色粉嫩饱满,她周身散发着袅袅的白色寒气,在她头顶,一盏心灯悬于空中,粉色的火苗,摇摇闪烁摆动。
他走近慢慢俯下腰,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温言道:“菡儿,又是一年春期,绛驼峰的雪下个四季,你要不要醒来和师尊下去看看我们庭院的春花绚烂。”
两年前,习菡呓语过一次,当时的桑泽正在给她输入灵力疗伤,他清楚的听到习菡喊他:“桑泽师兄,我痛!”
这一声低喃,犹如惊雷炸开了桑泽仅存的理智,他疯了一样抱着习菡喊着瑶姬,瑶姬!习菡眉头皱起,再没回应。
“若知道你有此劫,我何以会收走绝尘,如果当初你带着绝尘,是否也不会伤的如此重,据传,绝尘与你已心灵相通,它定能拼死护你周全吧。”
桑泽手伸向旁边一握,绝尘便出现在他手里,玄色黑气缭绕,不停从他体内吸入灵力,这绝尘,只有在亦盼手里才会成为武器,在其他人手里都是危及自身性命的凶器。他闭关那么久想要炼化绝尘,最后也只是徒劳。
习菡受伤十分严重,金丹破裂,心头的粉色火苗却全部融入了心间,许是本体虚弱,给了瑶姬魂魄进入的绝佳时期。桑泽苦苦筹划等待的这一刻,没想到是习菡频临死亡时才有的转机。
凤凰涅槃,劫后余生,想必就是这样的缘法。
可是自那以后,无论是习菡还是瑶姬,都未曾再醒过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