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玖和商瞿听见声音的时候已经晚了,车行用腰带把尚怀勤捆得严严实实横在马前,一骑绝尘跑了。
时玖,“……”就车行那个背影,时玖才刚刚见过,怎么可能忘记,一时无言以对。
“商将军!”眼睁睁看着头儿被摸走的兵士们看见商瞿简直像是见了狼,可算是找到了主心骨。
“掳走尚将军的人说自己叫车行,让我们去雍州找他!”
“车行……车行就是那个起义军的首领!!商将军!”
商瞿听着杂七杂八的的各种声音,眉头拧了个结,喝道:“像什么样子!都列队,站好了!”
吵嚷的声音终于安静下来。
商瞿几步过去把两个动作慢的踹进队,“快点!”
时玖呼了口气,朗声道:“商将军需要想想办法,毕竟商将军还在对方手里,不能贸然行动。走吧……”最后两个字是对商瞿说的,尾音消散在风里,日头还正好。
“车行在逼我们做选择。”时玖卜一进帐篷,就说了这么句话。
商瞿点头,“你想怎么办?”
“那就顺他的意,整军,去雍州,谈判。”
“你想代表镇压军跟车行谈判?”
时玖深吸一口气,“现在非去不可了。朝廷没想议和,只求速速战解,连个文官都没派。所以只能是我去,旁人谈不了。”
“再者,不是代替镇压军,而是代替朝廷……”时玖唇边溢出一点点弧度,“尚怀勤现成的理由在手边,不用不是可惜了。”
车行这事办的正合他心意。原本他还发愁朝廷不会留起义军的活口,现在拿尚怀勤被掳一事挡着,谈妥了便就地解散起义军,朝廷有火也没处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尚家的子孙交代在民间战场吧。
商瞿也不耽搁,简单整军之后就发军雍州。
雍州城外风声鹤唳,城内却平静的让人不敢置信。市井人往来不绝,只不过都是男人。
起义军折腾来折腾去的,为的就那口吃的,吃饱了喝足了,也发现回不了头了。
“头儿!”
车行把喊累了的尚怀勤捆死在马厩边上,让人严加看守,自己驱马出门,还没走出几步,就被人叫住了。
“呵,小孙啊,准备好出城去了?”
“是啊,都惦记着给家里婆娘孩儿送口吃的,大家这可是一刻也不敢停地准备着呢……”
“哈哈,”车行乐呵着拍拍憨厚男人的肩膀,“去吧,路上小心。”
昌州太守把流民都赶出了昌州,昌州边上有一高地,植被不繁盛,但是起码暂时经得住洪水。起义军有家人就在这些流民中,车行特别安排几队人去给流民送点吃的。
车行目送运粮的车队出城,笑容敛下来。
“看什么呢?”时玖主动要求坐车里,商瞿好奇,下马进来看。
竹条编的门帘轻动,时玖不看也知道是谁,拍拍自己身侧示意他坐,手扬了扬那本书,露出封面——《大楚律令》。
商瞿十分自然地揽住时玖的肩膀,“你想帮车行的忙。”
他语气十分肯定,倒把时玖乐的不行。
时玖想了想,说道:“想帮他是一回事,帮不帮得上是一回事。”
“起义军……算是犯了皇帝的大忌啊……这也另说,难办的是车行是真的杀了雍州太守。”
“不管他有什么苦衷,杀朝廷命官都是脱不了的罪,更何况怂恿和领导起义军这一条就够他死一万次了。”
商瞿“嗯”了声。
“真没想到有一天我也会做这样不理智的事情。”时玖苦笑,“这个牵一发动全身,搞不好咱们小命就都交代了。为国捐躯也便罢了,死在大理寺的闸刀底下冤不冤啊……”
“哦。”商瞿不置可否,趁时玖不注意在他颈侧亲了下。
时玖,“……”
时玖简直气乐了,数落道:“你说说,又不是不让你碰,是你自己不要的,那不要就不要吧,有事儿没事儿亲亲摸摸也是你们燕人的传统?”
商瞿答:“你没躲,就是喜欢。”
时玖一怔,无从反驳。
他可不是喜欢么,让商瞿抱着亲昵的时候那股子舒爽从他每一个毛孔里散发出来。时玖认真地看着这个人,发觉自己比之前更爱他一些。
“怎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特别好运,拴住了一个如此俊俏的郎君,”说着,暧昧地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撩得我要受不住了。”
商瞿深吸口气,缓解脸上的红热,飞快地下了车。
时玖顾自笑了会儿,继续翻他的律令。
早间方才是晴昼朗空,不到晌午,就当空翻云,变脸一般下起雨来。本就绵软的黄土地兑了水越发寸步难行,车辙陷在泥里,一时半刻的也拽不出来。
商瞿脸色不怎么好看,只得下令原地休息,等雨停再行进。
时玖并不乐观,他看了看天,眉头朝眉心凑,缓缓拧成一个疙瘩。
雨太大了,这里植被本就稀疏,漫山找不出几片碧绿,土质又软,再这么下的话难免遇上滑坡。更不巧的是,从河阳到雍州,一定要经过一座土山,军队被大雨困在坡腰了。
雨水从时玖纤长的眼睫滴落,他像是看不到商瞿因他下车淋雨的冷脸一般,眨眼笑道:“我没事,你不用下车安抚士兵吗?”
商瞿抿唇,翻箱底找了时诵给带来的厚衣服盖在时玖身上,握了下他的手,触手不冰,却略微有些凉。
“没有东西填暖手炉,暂且忍一忍。”
时玖目光接触到那身衣裳,不知想到什么,沉默下来。
商瞿道,“你别急,总会有办法的。”
“十万人……”时玖把脑袋埋在商瞿肩膀上,商瞿觉出握着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时玖在竭力克制,却还是忍不住害怕。
“这么多人的命……会不会因为我的一个想法……”
“不会。”商瞿坚定的回握,“你可以的,我的小玖儿,你不是已经有了主意?”
时玖抬起头,未等睁眼便被商瞿吻上了眼睛,“你可以的,还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