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饭桌上，洛煜好像满怀心事，总是欲言又止。阿厌心里十分好笑：哥哥都两千多岁的人了，竟然还这么想过凡间的上元节？
她快速扒了几口饭，进房拿了两个荷花灯出来，喊了声：“走吧。”洛煜一脸惊讶：“去哪儿？”“今天上元节，去村口放荷花灯啊。”
洛煜果然一脸喜色地起身，兴冲冲地跟着她一起出了门。
这条小溪从村口最东处一直流到最西处，蜿蜒绵长，清彻见底，是以取名缪溪村。此时村口已经站了许多姑娘小伙，亲亲热热地在一起许愿放灯。阿厌点了荷花灯，将其中一盏递给洛煜，自己学着四周放灯的姑娘们，嘴里念念有词，然后将花灯小心地放入溪中，看着它一荡一漾随着溪水流淌而去。
洛煜问：“你方才许了什么愿？”阿厌大大方方地道：“我许的愿是让哥哥你身体康健，无病无恙。”
洛煜不禁冁然而笑，也依样画葫芦，将荷花灯放于溪中。阿厌问：“那你又许了什么愿？”洛煜却神秘兮兮地道：“等以后再告诉你。”
阿厌有点不乐意，自己都把愿望告诉他了，他却藏着不肯说，真是小气。四周不时有人对他们好奇打量，疑惑这一对男女的相貌怎地如此悬殊？阿厌早已习惯各种异样目光，她反而好奇地看看四周，看人家兄妹都在做些什么。
不远处已经有几个姑娘取出荷包，各自送给了她们的哥哥，那些哥哥们看起来都非常高兴，一个个都喜笑颜开。心里不由暗自庆幸：幸亏季嫂让我提前做了准备，不然只怕哥哥要对我失望。可是那只荷包也实在太丑了，不晓得他会不会嫌弃？
再三犹豫后，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先送出去，大不了被扔回来，总比人家都有他却没有而失望的好。于是伸手入怀，掏出一个墨绿色荷包来，一脸难为情地递给洛煜。 洛煜呆楞了一会，眸子渐渐闪亮起来，惊喜万分地问道：“阿厌，这是你送我的？”阿厌老实地点头：“是啊，我也是第一次绣，丑是丑了点，可我真的已经尽力了，从昨晚绣到今天早上才绣好，手指头都被扎出血来了。你要是实在不喜欢，等会儿扔了就好！”
“你绣得挺好的，我很喜欢。”洛煜一把抓过她的双手，将十个手指头都一一细看后，又轻轻摩挲着，温柔地问道：“还疼吗？”阿厌心里感到一阵异样，连忙将手抽出来：“早就不疼了。”
洛煜红了脸，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轻声道：“我也有东西送你。” 打开外面那层绸布，一个光彩夺目的手环跳入眼帘，那手环是用无数根不同颜色的晶亮细丝编织而成，极为璀璨，阿厌还从未见过这么美的饰品，不由得发出连连惊叹。洛煜握住她左手：“来，我给你戴上。”
阿厌甚是喜欢，右手一遍一遍的抚摸。洛煜笑得羞涩甜蜜：“我还只道是我一厢情愿，没想到你的心思竟也同我一样。这个千丝环是我娘的遗物，她若知道是你戴着一定会很开心。”
阿厌一惊，急着要把千丝环摘下来，哪知这个千丝环却突然缩小，同她手腕贴得密丝合缝，她急得想哭：“怎么办？这是你娘的遗物，我不能要的。”
洛煜摇头：“这个千丝环是用我娘每个族人的发丝编织而成，有安魂守魄之能，极有灵性，它既已认你为主，就再也摘不下来了。”
“可是，这真的太贵重了！”
洛煜双目闪亮如星，嘴角是抹不去的欢喜之色：“对我来说，阿厌你送我的定情信物一样也很贵重，你绣的这两只鸳鸯最合我意。”
“不是，这明明是两只鸭子。”阿厌忽然张口结舌呆立不动，对了，这个绣样很可能还真是两只鸳鸯，只是太过拙劣，所以自己才会一根筋的以为是鸭子，再想到季嫂那个意味深长的暧昧笑容，顿时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结结巴巴地说道：“是我……是我搞错了，从头到尾都错了。昨天季嫂跟我说这里的规矩是上元节晚上要放花灯，亲妹妹还要送亲哥哥一个荷包，否则哥哥就会失望。原来她说的亲哥哥其实是情哥哥，你知道她说话的口音跟别人不一样。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不是故意的。”
洛煜紧紧盯着她，眼神逐渐暗淡下去，唇角的笑意好似结了寒冰，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又说道：“没关系，本来这些话我今晚也是要跟你说的，千丝环也是我一早就准备好要送给你的。我的心意早晚都要让你知道，阿厌，我不想做你的哥哥，我只想跟你一生一世做一对同命鸳鸯。”
“那怎么行？你是高贵的东海少君，我只是普通凡人修成的末等小仙，而且还这么丑，跟你做结义兄妹已经是天大的福气了。我怎么能再奢望别的？你若是跟我在一起，只会招人闲话。我……我配不上你的。”阿厌慌乱地低下头，从前她还有过幻想，觉得这张脸或许还真能恢复，但时间久了，她觉得根本就是道长爷爷为安慰自己才撒的谎，哪有人真的会喜欢上自己啊？她都不太愿意照镜子，别人怎么可能会一生一世只看这样一张丑脸？
“这世上有万般色相，倘若以色相取人，就会错过藏于石中的无瑕之玉。我见过很多美貌女子，她们有的也不过是副好皮相，在这浮华万象里我只看到一个你，你在我心里就是最美的，若说还有人跟你一样美，那就只有另一个女子了。”洛煜两眼重新放出光彩。
“是谁啊？”阿厌被勾起了好奇心，忍不住开口问，好像心里还有一丝丝嫉妒。
“就是我娘。”洛煜抿嘴一笑，如空谷幽兰绽放：“阿厌，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可能你自己也不知道，就像一开始我也不懂，原来我对你的情义并非兄妹之情。”
是这样吗？阿厌陷入迷惘。
“你回去好好想一想，不必急着拒绝我。”
回去后，阿厌如他所说，一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这件事，可是直到天明也没想出个结果。惴惴地又挨到黄昏，却是全福乐颠颠地走了进来：“阿厌姑娘，我来了。”
“就你一个人吗？”阿厌看向他身后，并没有洛煜的身影。
“少君今日被召去了宫里，他怕你辛苦做的菜没人吃，就让我来了，他说明后日也不过来了。若是你觉得闷，可以去找陆大娘聊聊天。 ”
这样也好，不然见了面也挺尴尬的，可是隐隐地又感到失落。“全福，你这风寒怎么才好啊？”
全福早就坐下往嘴里塞了一块排骨，嘟嘟囔囔地也不知在说什么。一天就这么过去了，总觉得一颗心荡来荡去，无处可依。第二日，连全福都没有再来，守着落寞的院子发了一天呆。
第三日，阿厌决定去找陆大娘，临行前特意又做了荷花酥，陆大娘喜欢吃甜食，只是她如今年纪大了，不愿再费劲去做工序繁琐的点心。
陆大娘陪着她聊了一下午，还坚持留她吃晚饭，李大爷笑眯眯地去后厨做饭了，这时又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走了进来，这姑娘模样不好不坏，脸上还长有几颗小雀斑，逢人就笑，倒是十分的天真可爱。陆大娘介绍道：“阿厌，这就是上次跟你提到的外甥女小娟，她家就在这附近。”
阿厌便笑着跟小娟姑娘打了招呼，陆大娘拿起桌上的荷花酥让小娟吃，小娟是个直爽的姑娘，说吃就吃，也不客套。阿厌心里高兴，陆大娘身边有这么多人陪着，总算苦尽甘来，自己也能放心地回太清山了。
“陆大娘，我也来看你了。”熟悉的声音响起，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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