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子名叫小白,大白公子将她带回别院后,小白便终日端茶送水、嘘寒问暖,悉心照顾大白公子。天长日久,大白公子就喜欢上了小白,决定娶她为妻。但是大白公子经常有事外出,有次他一去就是一个月。他前脚刚出门,后脚那二黑公子就来了,小白就以未来女主人的身份热情款待,二黑公子也不走了,成天住在大哥的别院里舍不得走,终日跟女子奏乐下棋,十分投缘。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他借酒壮胆,跑去小白房间互表思慕之情,那晚小白在那灯烛之下分外妖娆,两人情难自禁成就了好事。第二日酒醒之后,二黑公子觉得对不住大白公子,后悔不已,没打一声招呼就逃回了水晶宫。
“成亲的日子转眼就到了,正是七年前的中秋夜,东海水君和他的正室夫人一同到别院给大白公子主持婚礼,招待各路来吃喜酒的神仙。兄长成亲,那二黑公子必须得去啊,这一去就又跟那小白碰上了。小白把他拉到后花园跟他说:“二黑,我心里头真正喜欢的一直都是你,我从前想嫁给大白只是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如今若是没有你,我情愿去死。’说罢,又要撞树自尽。
“二黑公子连忙抱住佳人,感动地说道:‘小白,你都愿意为我去死了,我又怎能不娶你?我会跟我大哥说,要他把你让给我。
“两人手牵着手来到喜堂,跪倒在大白公子面前,二黑公子十分诚恳地说道:‘大哥,我与小白情投意合,我已经决定非她不娶,她也决定非我不嫁。只要你将她让我与做妻子,我就发誓以后什么都不跟你争,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什么都不争,什么都可以让。’
“这个时候,二黑公子的娘也就是水君的正室夫人说道:‘二黑,你这个傻孩子,这个小白可是个狐狸精啊,她可不是什么好人,怎么能嫁入我堂堂东海呢?’
“二黑公子梗着脖子硬气地回道:‘狐狸精又怎样?反正我就是喜欢她。之前还一直听你说小白是好姑娘,是我们东海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媳妇,还苦劝父君同意这门亲事。现在咋还不同意了呢?’
“水君夫人很是生气,但是也没办法啊,她之前确实说过这样的话。
“大白公子听了以后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他脱下新郎喜服交给二黑公子,说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你我兄弟的情义最是重要,其他的都不打紧。吉时已至,你赶紧换了衣服,跟小白拜堂吧。’他还跟宾客们解释:这本来就是二黑公子和小白的婚礼,他们兄弟俩从小就喜欢开玩笑,都是为了搏来宾一笑。
“二黑公子就这样跟小白拜堂成亲,从此过上了幸福美满的的逍遥日子。
“为了补偿大白公子所受的委屈,东海水君当众封他为少君,千秋万载之后,他就是新的东海水君。失一美人,而得东海少君之位,真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啊!”
“小老儿的故事讲完了,不知各位客官可还满意?”
台下有个黄脸汉子从鼻孔里哼出一声:“什么神仙啊?还以为有多了不起,还不是照样戴绿帽?”
邻座一商贾打扮的人说道:“其实一点也没损失啊,还赚大了呢?他不说了吗?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是我也让了,那东海多富裕啊,当了少君,以后什么美女没有啊?”
又有一个壮硕女子满眼憧憬,托着腮帮子说:“我看还是二黑公子最适合做夫君了,至少他对小白那是真心真意,为了心爱之人,什么都肯相让。那个大白公子竟然二话不说,就把她拱手让给了二黑公子,也不挽留一下,真正是个无情之人。竟然还说出妻子如衣服这样的话,实在太混帐了!”
“对对,这个大白公子故意作出大度的样子,就是想让那个东海水君觉得他度量大肯吃亏,帝王之术在于权谋心机,二黑公子爱美人不爱江山,自然是做不了储君,所以能当得上东海少君的也只有这个庶长子了。”一个书生也高声发表了意见。
这时,却有一人拍桌而起:“我说你们这些人,还讲不讲理了?明明就是二黑公子和小白有奸情在先,你们不去说他们,却去指责无辜的大白公子。那大白公子从头到尾有做错过什么吗?他是救下小白错了?还是在确定二人私情后打圆场打错了?”众人定睛一看,说话之人竟是一个面貌狰狞丑陋的小姑娘。
刚才说大白公子混账的壮硕女子也一拍桌子,指着丑姑娘怒道:“你这丑丫头懂什么?大白公子不近女色,本来就没在意过小白,如果他不肯,二黑还能强抢吗?刚才那读书人说得对,他就是把自己不在意的东西让出去,四两拨千金,赚回千倍万倍的补偿,最后成为东海之主。”
“胡说!”丑姑娘更加气愤:“不近女色就是不在意小白吗?难道就不能是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吗?是他让亲弟弟去喜欢自己的未婚妻吗?是他要二黑公子放弃少君之位吗?这一件件事情是他一个人能控制的吗?一个心不在他身上的人还有必要去挽留吗?一个不受待见、偏居一隅的庶子,就一定是那种为了争权夺势宁愿舍弃心爱之人的负心汉吗?他笑着成全二黑公子就代表他内心不伤痛吗? 你们这一群人,真是不知所谓。”
先前那几个人听了后都没了声响,其余人也颇觉有理,纷纷点头说这位丑姑娘分析得很是在理啊。说书先生见自己所讲的故事引起了这样激烈的争论,心中欢喜不已,看来这次赏钱是少不了了啊。
丑姑娘重新坐下,旁边的一个年轻女子奇怪地问道:“阿厌,你……你哭啦?那只是说书先生胡诌的一个故事,你怎么还当真了?”阿厌有些不好意思:“钟宁师姐,我刚刚情绪太激动了,……”青瑶掏出绢帕递去:“好啦,听个书也能哭起鼻子来,总也长不大。你一向谦和,今日是怎么啦?快把眼泪擦干净了,不是还要去给你娘上坟吗?”
阿厌接来擦拭眼泪,她的确是失态了,不知道为什么很想为故事里的大白公子辩论一番。或许是觉得这大白公子身世跟自己有所相似吧?同样是自小没娘、有爹跟没爹一个样,同样是被人歧视嘲笑,说到底,她只是想为自己出口恶气罢了。
阿厌对青瑶师姐说道:“师姐,那我现在就去,你们在这里等我。”
青瑶道:“你一个人去可以吗?要不,让吉祥陪你一道去?”
“不用了,我一个人去就成,这里的路我还认识的,很快就能回来。”
青瑶想着大白天的,碰到妖怪的概率极低,出去一会儿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就嘱咐道:“那你快去快回。”阿厌应了一声,抓了桌上木剑,麻利地跑出门去了。
此时二楼雅间的珠帘掀起,一个身形颀长的白衣公子自雅间信步走出,对着身旁另一男子道:“全福,想不到这世上最知我心意的竟是一个素昧平生的凡人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