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岱钰继续发怔,邝一喜欢晏霖的事她这才刚刚知道。
李侘已经明白了邝一的心思。
这时邝一没有了退路,只得支吾地说:“是的,我很喜欢晏霖……不过,其实,我只是单相思。”
现场陷入沉默,对这个话题在座的人都不知该说什么,毕竟目前晏霖名义上已经“死了”,喜欢不喜欢都已经没有意义。
一直处于发怔中的孙岱钰也明白了过来,毕竟女性比较善解人意,她再次主动缓和氛围:“邝一,谢谢你对霖霖的情谊!你还年轻,一定要向前看。”
邝一一边点头一边低下了头,他觉得自己傻透了。
趁他低头的当儿,李侘认真地看了看他。李侘对邝一的第一印象不错,听了他刚才的叙述,也了解了他的家庭环境和感情状况,但不知在哪个方面总觉得有点奇怪,却说不上来。
“邝一,你的公司主要做什么业务?”李侘用轻松的语气问。
邝一抬起了头,慢慢地说:“虽说是广告公司,但是其实什么业务都做,包括打字复印。广告设计需要高级人才,我暂时还雇不起那样的人。”
“那你的专长是什么?”李侘继续问道。
“我,我其实什么都能干,但都平平无奇。”邝一显得很难为情:“摇滚也一样,虽然热爱却没有天赋。”
“那么,你和家人的关系还好吗?”
“其实还好,我们并没有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只不过我在家差不多就是个透明人。”
李侘明白了邝一的处境,他虽然自我评价不高,但并未真正经历和应对过人生的艰难困苦。李侘想了想,说了句让大家颇为惊讶的话:“邝一,如果有机会,将来能去你家玩儿吗?”
邝一对这个突然的问题显然没有心理准备,不过他很快说道:“当然可以啊,太欢迎了!”他的语气是高兴和真诚的。
杨回尤其想不通李侘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个想法,这哪儿跟哪儿啊,可是他也不好瞎说,李侘总有他的理由。
其实李侘并没什么理由,这个念头自己冒了出来,他便顺势随口一问。听到邝一的回答,他微微笑了一下,继续问道:“邝一,你的名字挺奇特的,有故事吗?”
邝一的兴致似乎被提了起来,他笑着说:“很多人觉得这个名字还挺大气的样子,其实刚好相反,这是最敷衍的一个名字。据说我出生时很难看,我父母都挺不待见的,就用了这个最最简单的字。”
这倒把众人逗乐了,杨回忍不住问:“那我很好奇你哥哥和妹妹叫什么呢?”
“我哥哥叫邝轼,苏轼的轼;我妹妹叫邝殊,特殊的殊。”
孙岱钰听后不禁感慨:“你父母文化涵养很高啊!孩子的名字寄托了父母的情怀。”
“伯母过奖了……”邝一似乎还有后半句话想说的,但终究没有说出来。李侘观察他的表情,推测他父母可能属于附庸风雅的那一类,但这也就在心里一想而已,自然不必说出来。
杨回却更加乐呵呵地说:“还别说,这一比之下,你的名字还真是挺敷衍的。”
对此邝一并不介意,他也一起笑了。笑过一阵后,邝一问道:“李侘,你的名字有什么故事吗?”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都投向了李侘,好像大家对此都很有兴趣似的。
李侘淡淡地说:“这个纯属附庸风雅,以前观摩茶道的时候见到这个‘侘’字,觉得挺喜欢的,就用了它。”
“很美的名字。”邝一说。
“这个究竟是什么意思?”杨回问。
“只可意会,我也说不清。”邝一回答。
杨回征询般地看着李侘,李侘耸了耸肩:“我更说不清了。”
孙岱钰不等杨回转向她,主动说:“杨队长,我们就不掉书袋了,反正一言难尽,说它很美也没错。”这么说的时候,她脸带一丝笑意。
杨回笑着举手表示投降。
这时李侘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后说了声“抱歉”,就走进了自己的房间接电话。等他出来的时候,孙岱钰正在厨房洗杯子,看到他就说道:“李侘,我邀请邝一留下来一起吃晚饭。”
李侘并不反对,说了声:“好。”随后他向门口走去,一边对杨回说:“杨队长,我出去一趟。”
杨回跳了起来,赶紧说:“等等!”一边也向门口走去。
还没等两人说上悄悄话,孙岱钰问道:“你要出去?回来吃饭吗?”
李侘含含糊糊地说:“嗯……应该回来的,但你们不用等我。”
“好,那你尽快回来噢。”孙岱钰叮嘱他。
不料邝一站了起来说:“李侘,我跟你一起下楼吧。”
李侘和杨回此时都站在门边,听到邝一突然改变主意,便都转头看着他。
邝一却已经走向孙岱钰,礼貌地说:“伯母,感谢您的邀请,第一次来真的不便太过叨扰,如果您不嫌弃的话,后天我再来看您……”
趁着邝一和孙岱钰在说话的时候,杨回压低声音焦急地问:“你去哪儿?”
“就附近。”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我们俩必须有一个人留在这里。”
杨回无语。
“杨队长,别担心。”
这时邝一往这边走过来,两人便不再多说。
李侘和邝一默默下楼。来到公寓大堂后,李侘问邝一怎么回去,邝一说刚才在电梯里已经叫车。
走出大堂来到门外,两人都站在了那里。李侘并不想让邝一看到自己和谁见面,因此决定先送他上车离开。
邝一倒没多想,他看李侘没走,觉得正好利用这个机会可以再聊几句,可是见他不说话,自己心里又有点虚。犹豫半晌,终于说:“李侘,欢迎你来我家玩。”
李侘点了点头。
“也欢迎你来酒吧听我唱歌。”
“哪家酒吧?”
“石滚酒吧……就是把‘滚石’倒过来。”
李侘愣了一下,他对音乐界的事不怎么了解,但过了一会儿还是反应了过来,便轻轻说了句“好”,忽然他想起一件事又说道:“你忘了挑唱片了吧?”
邝一也想起了这茬,颇有点难为情地说:“还真是,刚才出来得急……下次我还来的,下次吧。”
这时网约车来了。车开出一段后,邝一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发现李侘还站在原地,但他并没有目送自己。邝一叹了口气,今天见到李侘确实惊艳,认识晏霖以来从未听她提起过有这样一位朋友。虽然李侘否认与晏霖的情侣关系,但他和晏霖母亲的关系显然十分亲密,不过伊人已逝,现在纠缠这些也没有了意义。
邝一对李侘的印象极好,看到他的那一刻,不知为何莫名其妙就想起了那句“雨过天青云破处”。李侘虽然是金发碧眼的典型西方人种,可邝一感受到的却是最高级的东方神韵,文质彬彬,宁静淡泊。身边有这样的朋友,本已平淡无奇的自己肯定会被比进尘埃里去,可邝一依然很愿意和他交朋友。
邝一记得第一次见到晏霖的时候也有类似的触电感,只是晏霖和李侘截然不同。如果李侘的气质像一件汝瓷的话,晏霖就是一柄龙渊剑。晏霖长得并不那么美,可在邝一眼中她有一种摄人魂魄的力量。邝一见过在工作室工作时的晏霖,那时的她会把这种力量隐藏起来,但在私下时她会释放和放飞一些,邝一对她一见钟情。
如果晏霖和李侘真是一对情侣,可谓绝配,邝一自叹不如,但自己真有幸,能接连认识如此出色的人。他开始设想下一次再来拜访他们的计划。
站在公寓门口的李侘,并非要目送邝一,只是确认他的车真的已经离去。随后,他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刚才的电话是刘渭水打来的,说有要事不便在电话里说,需要面谈,李侘推测有可能是电影投资的事,便答应了,他们相约在公寓附近的一个停车场见面。
从公寓到那个停车场,步行大约不超过十分钟。李侘一边走一边思考,越想越觉得蹊跷,如果只是电影投资的事,没必要搞得如此神秘,有什么不能在电话里说的,李侘的心头掠过一丝阴翳,难道……
这么想的时候,李侘全身一凛,本能地提高了警惕。他抵达停车场时,刘渭水的车还没到,李侘便隐身在黑暗中静静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