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珍儿十分尴尬,在裙边上蹭了蹭袖子,生怕留下刚才纸上的墨迹。
却在站起身的一瞬间被男人的手拦下。许天成但手掌很有力,隔着宽敞的衣袖握住她的手腕,擒得那叫个准确。
“大嫂,莫要怪罪她,是我百般恳求,她才愿意留下陪我的。”许天成看着许大嫂的眼神极为真挚,“教她读书能够帮助我复习,是我有了这主意,所以才拜托她当我的学生。”
许大嫂还是将信将疑,“当真如此?”
“当真。”许天成点头,“我平时总是一个人学习也容易疲倦,要是有个学生能够听我讲学,我将书里所说的知识再交给别人一遍,既能帮助自己理清思绪,又能检查我到底是不是真的弄明白了这个知识。”
许大嫂听他说得挺玄乎,便道,“你水平不差,若是真想招收个学生,去外面随便挑个谁家的孩子招来当小书童就是了,何必非得让珍姑娘听讲?说出去让人笑话。”
“我这里比不得私塾学校,谁家愿意把孩子送到我这里来?”许天成摇摇头,“重学的人家愿意倾家荡产给孩子找个好老师,若是将文化早已抛之脑后的家庭,更是不愿意把孩子送我这里浪费时间。”
“说的也对,这么看来确实珍姑娘是你身边最好的人选。”许大嫂知道柳珍儿心眼好又聪慧,不仅是白纸一张,而且又不至于榆木脑袋。
“以后她还是会帮家里做活,只是要匀一些时间给我,对我以后参加考试有利无害。”
许大嫂一向相信许天成,既然许天成都这么说,她便也觉得有道理,“你说的确实也在理。这样倒是我的不对了,放心,这事我不会跟其他人说,珍姑娘是你的娘子,帮衬着你也是应该的。”
柳珍儿连连点头,如蒙大赦,“谢谢大嫂!我以后一定不会耽误帮工的时间!”
许大嫂大气地挥挥手,“得啦,我那边的活我那边的活计都做的差不多,你也不用再来了。只是今后若不能两头兼顾,记得提前跟我打声招呼。”
许大嫂显然是没有反对之意了,屋外却忽的传来一阵嘈杂。
只听见许母急促的脚步声踏地而来,伴随着她尖利刺耳的嗓音,“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儿媳妇是个摆设,许家的儿媳妇就是这样做事的吗?”
许母想找茬也不是一时半会儿了,她本来就看这个儿媳妇不爽,今天想趁着干活的时候让柳珍儿难堪,可是没想到这小丫头一直都没有来谷场喂鸡。
这更是正中了许母的下怀。她一向伶牙俐齿,芝麻点大的小事都能被她说的像西瓜那么大,这次抓住了柳珍儿偷懒的把柄,瞧柳珍儿还怎么辩解!
许母的身影气势汹汹地冲入门内,“我早上起就一直注意着,柳珍儿真是好大的脾气,从早上开始就一直没有出过屋,你以为老三娶你是白养活的么?本事不大,脾气倒是不小!”
自打上次在饭桌上起了冲突,许母就对这个新来的儿媳妇相当不满。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怎么看都不对劲。
这次她一直注意着,可算是找到了这小丫头片子的破绽。
“娘!我,我不是偷懒,我是帮着天成复习功课呢……”柳珍儿想要解释,可是越说越没底气。
“复习功课,你一个女孩子家的能帮大老爷们复习什么?难不成你那大字不识一个的水平,还能教得了天成吗?”许母气愤难当,这柳珍儿不仅自己好吃懒做,好逸恶劳,而且还要污蔑儿子来帮她顶罪!
许母瞥见了一边的许大嫂,“你也在呀,那正好,你说说看,柳珍儿今天是不是没有去帮你干活?”
许大嫂面对许母的威严,也只能暂时低头,“确……确实,今天一直都没有见到妹妹,但是……”
“听到没有?听到没有?就连大嫂这么好脾气的人都已经对你们忍无可忍了!”许母唉声叹气,顿足捶胸,就好像天要塌下来了似的,“天成,要我说你得拿出点夫君的气概,好好治治她,她才来这么两天就气焰这么嚣张,以后还怎么得了,怕是整个许家都要被她抢去了!”
柳珍儿咬着鲜艳欲滴的下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许天成出声,“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连你也帮着她说话是吧?”许母气得浑身哆嗦,“真是儿大不由娘,那你倒是说说,柳珍儿留在房子里做些什么,难道不是在偷懒吗?”
“她在陪儿温习功课。考试近在眼前,只有她能帮我。”
许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她帮你温习功课?她可是个斗大的汉字不识一个的乡野女人,只配干些粗野的农活,读书认字这种事情与她无关的,你可别受她骗了!”
“我知道,娘。正因为她什么都不会,所以我才要教她读书认字。”
许母愣神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你是说她从早上起来之后一直没有出过房门,也没有去帮忙干活,是因为在这里跟你学着识字?”
柳珍儿点点头,眼泪终于不争气地落了下来。许天成扯着她的袖子,让她坐在身边,柳珍儿抽抽搭搭地立刻成了个受气的小媳妇。
“教他她识字有何用,她是个女人,没办法跟你一样打入官场。天成,都这个时候了,趁早收收心。”许母劝道,转而恶狠狠地盯着柳珍儿,“你一个女人不遵从三从四德,不好好的管好你的家事,却反倒怀了这些坏心思!”
“我没有……”柳珍儿嗫嚅着,隐约听到身旁的男人叹了口气。
许是许母的声音穿透力太强,正在院子里树下纳凉的许二嫂听见了,也急急忙忙地赶了过来。
“怎么怎么?啊哟,这不是最擅长耍威风的珍姑娘嘛!怎么,听说你是跟谁学会认字了?”许二嫂精明却恶毒的双眸当中,放出了令人厌恶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