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十里红妆

阿娇与月孤桐正僵持不下，只听大长和国方向一阵嘈杂。人鸣马厮，还夹杂着内待官敲击响锣开道之声。我正心中纳闷如何宫中仪仗跑到此处，只听一阵马蹄声，马上端坐一位将军，须髯目亮，银枪青甲甚是威风，后面车马仪仗上分明是皇后的车舆，打头的将军便是一别十年的段蠡，后面跟着一队“短镫”，几十位骑马的宫女，穿着华丽，头上戴着罗纱的头巾和珍珠装饰，身着红色罗纱镶金边的外袍，这是，母后的仪仗。

“明月我儿……”随着车舆中传出的一声熟悉的呼唤，我的眼泪便如泉水一般猛地喷涌出来，刹时便模糊了视线。

“母后……”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着皇后车舆连磕了三个响头。“臣女不孝，让母后担忧，臣女……有罪！”那日我满脸泪痕直哭花了喜妆，方才抬头，便见左右女官搀扶着头发花白的母后由车舆上下来。母后两眼混浊，不辨视物，只摸索着一路前来，拉起长跪不起的我，“明月我儿。”说罢便与我抱头痛哭。

十年未见，昔时那位风华绝代母仪天下的一国之后已两鬓斑白，步履蹒跚，连走路都要人扶，这样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却千里迢迢赶到边塞与我这个罪人相见，此情此恩何以为报。

“月儿，这十年你去了何处？母后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菩萨显灵，终让我在垂死之际，还能再见我儿一面。”我母后说完便在我脸上、身上到处摸索。“这是我的月儿，是她的眉眼……月儿，你一走十年，是不是还在怪你父王当年逼你和亲？你不要怨你父王，他是一国之君，君王有君王的责任和守护。”

我靠在母后怀中，拼了命的摇头道：“女儿不怨……女儿懂得舍小保大的道理，女儿……知道父王封我宁国公主的良苦用心。若舍我一人……保举国安宁，当年明月……去得其所。”那时我早已泣不成声。

“我儿长大了，担得起一品宁国公主之称。全天下所有的 父母对子女都怀着同一种心思，皆愿把最好的留给子女，便是父王母后也是一样。这是你父王赐你的十里红妆，大长和国一品宁国公主出嫁如何能没有嫁妆？”说罢，老泪纵横地拉着我的手同我指了指自己的身后。我放眼望去，皇后车舆后，宫廷仪仗列队整齐，高举火把，那火把看似绵延近百里，一眼望不到头。

只见段蠡跳下马向我行礼道：“我王特命本将护送皇后銮驾及宁国公主陪嫁妆裹。公主别来无恙？”

我满脸是泪地向段蠡回了礼：“段将军安好，明月一切安好。”

见母后与我哭诉离别之情，内待官不便打扰，此时正好见缝插针宣旨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宁国公主大婚，特赐妆裹两百车，待女两百名，绢帛两百匹，器皿两百车，黄金两百万两，白银两百万两，及宁国公主附马玉带、银马鞍一副。 ”言罢将喜册呈上。

我再次向大理皇宫方向叩头谢恩，“罪女明月叩谢父皇圣恩！”。

“公主，圣上口谕，公主能嫁之所爱，吾心甚慰。当年人祭实非得已，可怜天下父母心，望公主莫怪父王。愿巫咸与大长和国世代交好。”

“有长辈在的婚事，真是省去了很多麻烦呢！当年妾身和亲时也是十里红妆。”阿娇不合时宜地走了过来。“皇后娘娘，许久不见。”说罢向我母后行了个礼。

“阿娇，我与你之事，与我母后无关。”我一挺身本能地挡在母后身前，月孤桐却挡在了我的身前。

“皇后娘娘，您可要一碗水端平，同是您的骨血，明月出嫁十里红妆，明蓁被俘却只有囚车。今夜你是想看公主出嫁还是想看镇北王伏法？手心手背可都是肉呢！”阿娇阴阳怪气，一挥手二皇兄的囚车便拉了上来。

“母后……”二皇兄困于囚车身带枷锁却无法行礼。

“蓁儿……你，是何意？”我母后虽然视物昏花，但统领六宫数十载，何种宫斗未曾见过，对阿娇伎俩毫不畏惧。

“本宫说了，本宫就是想让皇后娘娘做个决断，是想看公主出嫁还是想看镇北王伏法？二选一而已。”阿娇说得洋洋得意。

“嫁又如何？伏法又如何？”我母后勉强辨认了方向，退了待女的搀扶，从我身后从容走出，临危不乱。

“嫁，便与我皇兄配成冥婚，到阴曹地府也是一对。我朝云国自当礼敬有加；伏法，便是一命抵一命，明月杀我皇兄，我便杀明月皇兄，如此两清。”

“好大的口气！”

我母后话音刚落，便见段蠡一挥手，夫夫山漫山遍野中顿时亮起无数火把，将白民、朝云国等人围在了当中。原来段蠡几日不见却是回朝搬缓兵去了。

“你一国兵力纵使再多，怎敌我两国之兵？”阿娇见到形 势有变，仍振振有词，他那夫君提戟立于马上，只管隔岸观火一言不发。

“错，是两国。”月孤桐哪能放过如此机会，也挥了挥手对面山中漫山遍野也亮起火把。

“两国对两国，势均力敌。太子执掌东宫，手握兵权，若太子兵权被缴，那还是以一敌二。”阿娇有些自鸣得意。

“哎呀，本宫忘记托人转告将军夫人，为贺本宫大婚，这夫夫山漫山遍野都埋了火药，吉时一到，烟花绽放，将军夫人正好来得正好，这么盛大的烟火表演千年难遇，只是烟火无眼，千万别炸到夫人才好！”原来这便是月孤桐的安排，他似乎早已料到阿娇的计谋。

“烟火表演啊？人多看着更热闹！”阿娇话里有话，话音未落，便听得巫咸军中人喧马鸣，火把齐亮，浩浩荡荡走出一众大臣、宫人。为首的宫人手擎圣旨走在前列。见到月孤桐双脚站定，打开圣旨宣读道：

“圣旨到！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太子用兵不善，贻误军机，由骠骑大将军祝嶦接任玄甲军统帅，着太子即刻回朝，不得有误。钦此。

这份圣旨来得及时，阿娇算的精细，月孤桐听得悲愤。跪地听旨却不伸手接旨，果然是他狂放不羁的性子。

“太子接旨。 ”

月孤桐跪在地上，一动未动，随宣旨宫人同来的一众大臣们在地上黑压压跪了一片，齐声道：

“请太子接旨。”

月孤桐仍是一动未动，也不起身。身后大臣们面面相觑却不敢发声，只急得连连向月孤桐使眼色。

“请太子接旨！”

这次月孤桐突地站起，却仍未接旨。“将在外军令有所不授。”

此言一出只吓得一众大臣连连倒头惊呼：“请太子接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