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七月，日上的阳光倾泻，铺满了大地，才是清晨，热意已经有些挡不住。
走了小半个时辰，素花身上腻了汗水，十分难受。
抽出腰间的绢子擦了擦，抬头已见方府大门。
久别多日，恍如做了一夜梦，在醒来，人已在他处。
拢了拢心思，想起荣春秀的脸，又想起那一地的蜈蚣，经不住打了个冷颤，忍着那一抹惧意上了三层台阶。
守门的小厮一见素花便来了喜意，上来凑话：“素花，你怎的回来了？外面可好？”
“你少打听。”素花翻了一个白眼有些不耐，说不得是哪里来的火气，就是有些不爽，便对他发了火。
她原本在方府里也是排的上号的美貌，这些家仆小厮的，有不少盯着她呢。
不过她眼界还是高的，一个也没瞧上。
用绢子扇了扇，那股子高傲气又使了出来，斜眼瞧了他一眼：“我是有事来的，老夫人和夫人可起了？”
小厮也不生气，依旧热络：“这时辰，应是起了。”
“行，那我先进去了，不能耽误了正事。”
“别啊，在跟我说说呗。”
“你小心惹了板子，可别怪我没告诉你。”
素花指了指人，小厮嘿嘿一笑就让了道。
她毕竟是方府出去的，行着一些方便，小厮也不敢拦她，径直就放了进去，她向两头望了望思虑了一会儿，便先去了方夫人房中。
好说她才是以前的正主，将事情办了在去老夫人那里，也算有托词。
方夫人屋子是精心挑的，可眼下暑气正热，这儿也不顶用了，她正闷的紧，一阵阵热气将她都弄的身上起了汗味，身上的香粉亦是压不住。
不过，比起她的寒症来，这点还是能耐的住，她也时刻记着荣春秀的话，不能落下病根。
素花进了院子惹了稀罕，几个丫鬟都是围了过来问东问西，琼嬷嬷挥了挥手将人拢开道：“别围着了，都下去干事去。”
丫鬟们满脸可惜的散了去，素花上去唤了声：“琼嬷嬷。”
“你怎的来了，可是荣姑娘有事交代？”
素花将袖间的荷包拿了出来：“姑娘这些日子忙的紧，一直不得空，本想亲自来的，实在抽不开身，今日让我将诊金退回来，您数数。”
琼嬷嬷脸色变了变，都是老夫人做下的糊涂事，荣春秀都不愿踏足方府，沉着声音问道：“姑娘可还有其它事情交代？”
素花摇摇头：“姑娘只叫我来退诊金。”
说罢又将手抬了抬。
荷包？
琼嬷嬷看向她手里的东西微微愣了愣，满眼的好奇，装钱的皆用钱袋，怎的用荷包？
疑惑的接过来细细看了看，上头只绣了一个‘涧’字，将东西收到手中，怕是荣姑娘想说什么，借由个隐秘的法子传了过来：“好，我知晓了，夫人月中不宜见人，若是姑娘问起，你便告诉她，夫人身体暂时无忧，就是有些怕热，你去罢。”
素花欠了身退了出去，转而往老夫人的清心斋去了。
琼嬷嬷打量着人进了屋，素花以前就与老夫人走的近，如此想着，心中就有了些了然。
方府路径上种着花卉高树，遮了不少日光，素花踩着荫色一路到了清心斋，李如霜正服侍着老夫人，几日不见，她又将老夫人哄的服服帖帖的，秋雨的低笑声音亦从里面传了出来。
“老夫人，素花来了。”
余汶在外恭候着禀报，她一个嬷嬷竟是做了看门的事，自从荣春秀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的地位便是一落千丈，秋雨直接踩着她的肩膀近到了老夫人身边，她也只剩苦涩咽下肚皮。
院里的人或多或少开始不听她的指挥，她也只当是不知，好歹是个老嬷嬷，这些小丫头还敬着些她的身份不算闹的太过，可叹世态炎凉，皆是巴结了秋雨去。
余汶沉得住气，不管如何，处事不惊的态度是有的，也不能叫这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
老夫人嗯了一声，淡淡道：“让她进来罢。”
素花在外等着，有些讶然余嬷嬷的情况，知趣的不问，低着头往里走了去。
“见过老夫人，见过二夫人。”
李如霜一手捏着扇子一手掩面笑的开心：“果真是姑妈调教过的，你瞧她真是乖巧懂事。”
老夫人对于素花的表现也十分合心意，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你今日来所谓何事？”
“回老夫人的话，荣姑娘说要将诊金退回来，我便拦了这活儿来的方府。”
“你倒是机灵。”
“老夫人教诲，素兴不敢忘。”说罢，磕了一个头：“老夫人待奴婢恩重如山，那荣春秀山野之人的铺子实在比不上方府，小便不说，一切杂事都交由奴婢去做，三人的活压在一人身上，老夫人，奴婢实在过的有些苦。”
素花绞起眉头露了委屈，泪水巴巴的在眼眶里打转，看的好不可怜。
李如霜露了个眼色，秋雨机灵的上来扶人，一边走一边说，极为自然的将手搭在她的胳膊上：“素花姐姐，瞧你这是做什么，老夫人一定会帮你的，先起来吧。”
“真是了。”李如霜扇子掩着唇，一脸的惊讶：“瞧把我们素花给委屈的，也不知道那里究竟都在做些什么。”
素花握着秋雨的手起了身，道了谢，谁料秋雨咋呼一声，将她的手翻过来看，满眼震惊的道：“呀，素花姐姐，你的手怎么都破了皮了？”
又将她的手往前伸出给老夫人和李如霜看：“老夫人，二夫人，你们瞧！”
手上的皮还是昨日被那些蜈蚣吓的跌在地上破的，她自是不敢说的，脸色白了又白，唇角勾着，说不出的难看。
落在老夫人和李如霜的眼里，那便证实了她刚才说那里做活累一事，她想回来，如此便是个好拿捏的，老夫人自是怕出去久了变了心，该有的试探还是要有的，这下放了心。
两个人眼里各自落了精光，老夫人正了正脸色，一脸的担忧，和煦的开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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