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峥的心砰砰跳着，头底心凉到脚后跟，暗自后悔他不该逞勇来见这让人作呕一幕，不知要做几次噩梦才能将今日之事彻底从心里抹去。
可他是个皇子，不能弱了名头，就是要吐也得咽下去，要晕也得在无人之地才能晕过去。
场中安静，刘峥不知何时将身子靠近了萧翊，借由他的身影将眼前的一切遮掩，不能怪他不争气，场中的人哪个敢抬头去看那边场景，也无人顾及他的动作，唯有萧翊这个怪胎动也不动的盯着看。
现只剩若有若无的腥气和腐臭交织在空气中飘荡在鼻下，闷热的温度反而更令他难受，今日尤觉时间过得极慢，胃中冒出几个气泡在嘴里刺激唾液，干呕一声强装镇定，好在萧翊并未转过头来笑话他。
顾不得形象，双手捂住鼻子，微微探头看向那地上还在翻动尸体的郭敏，他虔诚的像个信徒，轻手轻脚唯恐惊动了死者。
好半响过去，郭敏终是松了一口气，将头抬了起来，青黄的脸色略显苍白，眼底浮现一片倦意，将手套摘下站了起来拱手道：“王爷，好了。”
“嗯，过来回话吧。”
萧翊抬了衣袖，将双手背在身后，跨了步伐往外头走去。
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刘峥第一次觉得萧翊如此善解人意，回首便见郭敏从木箱中取出一个水囊交给一旁的守卫。
那守卫打开盖子，倾斜而出的水‘哗啦啦’落下，一股酸酸的味道飘荡而来，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一直依着路线回到了马车边缘。
刘峥在也无法把持，一屁股坐在车辕外，斜斜的靠着车框，半天讲不出话来。
“进去喝些茶罢。”
翻滚的酸水顶在喉咙间，的确需要茶水压一压，顾不得太多，刘峥爬进车里一通乱灌。
清凉的茶水带着温香，顺着喉管驱散鼻尖的腐臭，不适的四肢仿若活了过来，刘峥喝罢，长长呼了一口气，卸下一身包袱从车里钻了出来。
“翊兄，你这是什么茶，怎么这么好喝？”
“早些让你喝，你却是不听。”
萧翊拢上的一丝笑意挂在嘴角，显然有种幸灾乐祸，刘峥终是回过神来：“哦！好啊你！你是故意的！你早与我说这茶水是驱味的我也不至于这么难受，你就这么喜欢看我出丑？”
“你不愿喝，与我何干。”
刘峥憋着话又咽了回去，的确是他自己不愿意喝的，这回被他笑话了，下次还得扳一局回来。
思量间，郭敏收拾妥帖跨步而来，站在两人身前行礼，萧翊抬手让其起身：“不必多礼，可有发现。”
“依属下查验，此人在白间死去，他被擒下之后由人割去后背腹部乃至双腿皮肉，断了双足，在挖去口舌，直至奄奄一息被拖入此地，一掌劈断颈部，待得死后捣烂面目，使人无法分辨其身份。”
“可有受到逼供之迹。”
郭敏微皱眉头，枯瘦的脸颊上皱起几道川：“并无明显受供痕迹，也不排除有逼供可能。”
萧翊平静的脸上忽皱过一丝，又旋即松开：“可与我描述之人相符。”
“此人身形轮廓相符，据属下得知，这人腿上有疤，那些人削去皮肉也为的是掩盖此人身份，最主要的是他常年在瓷窑中，双手虽被切的模糊，依稀可辨厚茧，有七分可断定。”
郭敏说的很慢，语气很低，将他推断一一说来，萧翊的眉色松了又拢，他说有七分那就真有可能是了。
若是他死了，最好的结果便是证据被藏在何处，最坏的结果便是已被销毁，若是前种，要找出被藏的证据不亚于大海捞针，更不提或许已被寻到，不论哪种，都对萧翊来说无疑余前番布局都付之东流，而要重新开端。
一时间，四夜寂静无语，唯有山风呼啸掠过，远处那零星的几点火光照应着微不可见的尸身。
司务在一旁抬头看人，问道：“可要将人入土为安？”
死者为大，还算那些人有些良心，用了个草席裹着，不然在这偏地，早被山上的野兽给叼了去，哪里还轮的上他们来查探。
这恰恰也证明了大理寺卿王兆充的本事，多人苦寻无果，最后还是被他给寻到了。
他初入仕途之时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想要展露拳脚大干一番，最后变成这般亦叫人痛心疾首，皇帝多有几分怜惜才留他在任，等到哪日唤醒他心头热血，也不碍他在做一番大事业。
等了半天，七皇子并未发话，萧翊沉稳的话语幽幽吐出：“可备好棺木。”
“是。”司务应声：“来时已经备下。”
“嗯，如此便埋了罢。”
司务连同郭敏共同行礼告退，不慌不忙的抬眼又看了一眼刘铮，见他还在发愣，头也不回的往那火星之光之地走去。
萧翊跨了步子上了马车，刘峥还呆立在旁，眼神随着两人飘到那去，平时挺精干聪明一人，今日被一具尸体唬住了，连个话都不会说了，不由询声：“七皇子想去看埋尸？”
随着车身晃动，刘铮一个跨步就上了车，还嫌弃的掸了掸鞋底，弄的一片灰：“不若翊兄你陪我去看看。”
“没空。”
“啧，你都同意他们埋人了，还没空去看，何时铁面王爷转了性子，变成柔情王爷了？”
萧翊靠上了席枕，眼下浮现青郁，微白的唇色让他浑身有些发凉，眉眼间浮起一丝困倦语气平平：“终归是上京来以弱碰强的正义之骨，纵然知前是死路也不畏退缩，如此胆量也该给他个安静。”
刘峥只是随口一说，忽而发觉萧翊脸色不好，刚才来时还能笑语，怎么来了一趟就成这幅模样了，凝视许久：“翊兄，你莫不是中尸毒了？”
萧翊蓦然觉得有些发笑，轻扯起的唇角眉眼舒展，这算是刘峥见过的最不寻常的一面了吧，明亮干净的面孔说不出的舒服，真叫人看了恨不能将他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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