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君泽从小就记得很清楚,未央宫中有一处地方月贵妃是不让任何人进去的,包括启元帝和燕景泓都曾被她严辞制止过,而那个地方也就是他一定要去的主要目的地。在其他偏殿走马观花的走了一圈之后,燕君泽又回到了正殿,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记忆中那处地方的路线,然后果断的朝着正殿首座右方的一扇侧门走了过去。吴莫尘显然看出了他的意图,那个地方除了月贵妃和自己,还没有任何人进去过,启元帝几度想进入一探究竟,吴莫尘都以贵妃娘娘不喜欢别人打扰此处而将其拦住,启元帝将月贵妃宠爱到了骨子里,对她的话从不违背。但燕君泽此时选择了进去,吴莫尘却没有出声阻止。
侧门的后面是一个光华四溢,莹白如璧的通道,闪现出让人不敢相信的玄妙光泽,不算宽敞的通道被一扇扇不知什么材料的金属门,隔成了一个一个的小房间,两个人一言不发的顺着这条通道,推开一个一个的门走了进去。
燕君泽起初没觉得有什么特别,只是一些在《金言青书》上早已眼见熟识的玻璃器皿等,他也不想去研究里面放的是什么东西。这样至少开了十多道门穿过了十多个房间后,燕君泽的心情开始越来越低沉,他苍白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躯,再也掩不住心惊的感觉,那些封在一个个瓶子里的脏器和小动物标本让他恶心的几乎要呕吐出来。反观身边的吴莫尘,仿佛什么都看不见一般,表情平静的注视着燕君泽的变化。越往里面走,燕君泽就越按耐不住的生出放弃走下去的冲动,渐渐的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在指挥着自己的双脚机械的继续往前移动。
“这是最后一道门,我也最后一次劝你不要打开。我不想看到你后悔到崩溃。”从进入这通道隔间开始就一路沉默的吴莫尘终于开口说话了。
燕君泽眼神木木的看了他一眼,神色很是虚弱,再也没有进来之前的那种决心和气势了。不过他深深的喘了一口长气,竭力平息了一下体内已经有点压制不住四处乱窜的气息,还是很坚定的伸出手,朝着那最后一道门用力的推了过去。吴莫尘侧开脸垂下了眼睛,没有去看燕君泽接下来的动作。
随着门被推开,一道水晶般的淡紫色光芒幽然的散了出来,燕君泽只是往里面看了一眼,脸色瞬间就变得没有一丝血色了。他感到自己的眼睛仿佛失明了片刻,心跳快得让他不由得双手紧紧捂住胸口,根本就呼吸不上来,脑子里一片空白,紧接着整个人很失态的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吴莫尘眼神冷冷的站在一旁,并没有伸手去扶起他。吴莫尘记得认识月贵妃的时候自己才六岁,这么多年的相处相伴,他只见过一次月贵妃的眼泪,而伴随着她的眼泪的是那句凄楚的话:“可怜的小泽最是无辜的。”
房间里面整整三面墙都是透明的玻璃缸做成的隔墙,玻璃缸内布满了淡青色的溶液,以及一些红色和黄色的连线,幽幽的红光照在这种溶液里,散发出一种很诡异的气息。更诡异的是,溶液里漂浮着十几具大小不等但明显没有生命的身体,或者应该称之为物体,闭着眼睛赤裸着惨白的身体,每一个都跟燕君泽长的一模一样。
“哇”的一声,燕君泽终于忍不住的呕吐起来,一路走来忍了很久的翻涌的胃液在这一刻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了,一股浓烈的酸腐味道弥散开来。吴莫尘皱起了眉头,并不是因为燕君泽狼狈的样子和房间里呕吐的味道,而是他很奇怪燕君泽到目前为止,无论是神色变化还是呕吐不止,全部都只是本能的反应而已,他既没有哭也没有叫喊,难道他不觉得可怕,不感到恐惧吗?难道他不愤怒自己受到了欺骗?可他为什么没有情绪上的狂乱和巨大波动?
燕君泽是拥有《金言青书》的人,他如果仔细的研究过那本《金言青书》,以他过人的智商和算计能力,刚才一眼就应该立刻清楚的知道眼前的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他燕君泽不是大晟皇朝的皇子,也不是启元帝的儿子,他不是经过母亲十月怀胎生出来的孩子,而是一个被凭空制造出来的人,这二十年的生命全部都是虚假的,本应不存在的。
吴莫尘觉得如果换位思考,看到那些溶液里面漂浮的都是自己,肯定会因为气愤和恐惧而昏厥过去吧。难道燕君泽根本就没有被输入感情,根本就不会哭也不会恐惧吗?吴莫尘又看了一眼溶液里面各种姿态的“燕君泽”的躯体,因为自己的这个残酷的想法而打了一个寒战。
“我知道你的想法,你应该在你那本《金言青书》上见过这个吧, 这叫基因克隆对吗?你因此知道基因克隆是可以复活任何生命体的,这让你产生了不可动摇的幻想。你拼命的想进入这座宫殿,甚至不惜失去生命也想弄清楚《金言青书》里对基因克隆的记载,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状况。而你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复活贵妃娘娘,我没说错吧?”吴莫尘看着俯在地上虚弱的燕君泽,眼底翻涌着怜惜与无奈交错的复杂神情,平静如水的话轻轻回荡在这个不大的空间之中。
虽然燕君泽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吐了,但他还是仍然止不住的呕吐着,几乎都要把整个内脏给吐出来,他的脸已经由刚才的惨白变成了可怕的青紫色,额角的青筋暴凸,冷汗流了满脸,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失神的瞪着。吴莫尘几乎不需要用手去探查,就能感知到燕君泽的气息和脉络已经乱到了何种程度。
“贵妃娘娘说过,飞龙图腾瞬间毁掉了他们近百万年的人类文明,但是她一直很难过的是……你是无辜的。”吴莫尘沉默了一会才轻轻的说出了这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