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君泽这是第一次听到九二以这样的语气对自己说话,惊奇之下突然愣住了,随即又哈哈的大笑了起来,直笑的呛咳起来,眼睛中也隐隐有了水光:“咳咳!对不起,九二,真的很对不起,虽然你一直瞒着不告诉我实情,但是我自己的身体又怎么会不清楚?我相信以你的本事肯定能让我的身体恢复健康,但是我知道我的身体恢复之后将会武功尽失,我就是一个废人,那么以后我也就再没有机会了。”
九二看了一眼燕君泽脸上凄楚的笑容,不忍心的别过头去。他知道燕君泽对自己身体情况的判断丝毫没有差错,毕竟内力流失的痛苦和恐惧只有他自己才能真切的感觉到。主子能维持这么多天的冷静和忍耐,九二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他已经做好了应付主子受不了这种打击而做出什么应激反应的准备,但是主子并没有做出任何过激的行为。或许是拥有让他去执着追求的信念,所以他的生命力都不一样了吧。面对燕君泽的话九二无从反驳,索性转过头去不加理会。二人僵持着,屋内也陷入了寂静,只有烛火燃烧爆出烛花时轻微的“噼啪”声。不知道过了多久,九二伸手探入怀中掏出一个白玉瓷瓶,打开盖子将一颗淡黄色的药丸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仅此一颗。”九二撂下一句话,然后头也不回的负气而出,寝殿的大门在他运足内力的一摔中轰然作响,惊醒了已经被燕君泽吩咐下去休息的宫人们。
“没事的,你们都回去休息吧,这里没问题,不用人伺候了。”燕君泽对着几个闻声赶过来的宫女太监们挥了挥手,几个宫女面面相觑了一下就立刻告退了,主子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是她们这种身份应该过问的,既然主子已经发话,他们也没有人敢滞留在此。
燕君泽转头看着桌子上的药丸无奈的一笑,这时侯就算让九二生气也没有办法了,九二跟了自己这么多年,他深知九二的性格和脾气,也早已料到九二会怎么做。他慢慢的从床榻上双手撑着身子坐起来,拿起那枚药丸仔细的看了看,然后一口将它吞入腹中。清苦的味道还没来得及在口中弥漫,燕君泽就瞬间觉得一股热气自丹田升起。他盘腿坐在床上,闭上双眼缓缓的驱动着内力,便能感到这股丹田之气所经之处,原本虚弱杂乱的奇经八脉都被调理的如同正常人一般。大约一盏茶的功夫,燕君泽已经将气息运行了一周天,知道身体已经恢复了不止三成的功力。可是自己只有两个时辰的时间,他不敢有丝毫的耽搁,毫不犹豫的骤然而起,推窗跃出了屋外。虽然无法恢复到以往那般的轻功水准,但让自己在皇宫的夜色之中隐匿身形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速度方面实在是下降了很多。
五年来近百次的闯宫,让燕君泽已经对月贵妃的未央宫内各种的布阵和机关了如指掌,他之所以需要三成功力,是因为有些机关消息就算知道了位置和躲避的方法,如果没有一定的轻功和内力也是没法直接闯过去的。燕君泽在赌,赌那天最后一次闯宫时和吴莫尘相遇只是偶然。众所周知,吴莫尘大多数时间都应该待在国公府里的禁地,不可能随时都守在月贵妃的寝宫这里。也就是凭着这一点猜测,燕君泽决定再闯一次未央宫。
一路上很顺利,没有触动任何的的机关陷井,燕君泽越过了未央宫外殿的最后一道机关,暗暗的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计算无误。正当他调整了一下气息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耳畔忽然传来一个沉静的声音,可听在他的耳中却如鬼魅一般摄人心魄:“你就真的那么想进去吗?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燕君泽听见这个声音,心“忽”的就沉了下来。他转过头去看向声音的方向,比起上次过招时被逼迫的无暇顾及,这次他有了足够的时间来看清楚对方。对方这也不同于上次那样一身夜行黑衣,蒙着面让人难以辨认,燕君泽这次总算看清了来人,他一身宽松的白衣,衣袂飘飞,双手空空而且身上也能看出来没有藏任何武器,反倒是自己利剑在手让人看上去比较危险。但是燕君泽可不敢这么轻敌,就算对方轻装宽服不露锋芒,也绝对是个不容小觑的强劲敌人。
白衣男子清俊柔和、雕琢如玉般的面容上嵌着一双深邃的眼睛,目光平静温柔,周身散发着书卷气息,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如果没见过他出手的人,一定以为他是饱读诗书有文人学子或是在哪个教坊里为人师表。但燕君泽却能透过这些表相,感觉到他身上没有一处不让人觉得犀利的危险。温柔敦厚和犀利危险这两种特质本应互相抵触,但在这个白衣男子的身上却得到了完美的融和,他的盘膝而坐,面前摆着一架古琴,清音一声若利弦,就像在极致轻柔的琴弦上弹奏铮铮战歌一样,有着一股别样的风韵。燕君泽忍不住自嘲的笑了一笑,心想连自诩定力超出常人的自己也被他的几声琴音弄得走了神,实在不愧是拥有杀神名号的人物。
“你就是杀神之子吴莫尘吗?”燕君泽面对着这个白衣男子很平静的出声问道,虽然表面上还能保持着从容不迫,但实际上他心底里的绝望几乎吞噬了他的所有理智。
燕君泽非常清楚,自己在武功技艺和体能最佳的时候,和此人交手上都过不了十招,更何况是现在身体虚弱,重伤在身的情况下,恐怕今天无论自己如何算计如何谋划,都无法从吴莫尘的手下过去了。但是如果今天失败了,以后他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进入这里了,等到武功尽失的时候,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凭什么闯入这座未央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