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景泓的神色这才恢复过来,嘴里嘟哝着来这里是不是来错了,孙世勇这家伙十年来都坚持不肯进燕北大街,对皇都的形势也不关心,但自己找他来本来就是倾诉多于解决问题的,所以燕景泓叹了一口气,低下头淡淡的开口问道:“你相信七哥要害我吗?”
孙世勇颇有些玩世不恭的“嘻嘻”一笑说:“你是说七皇子殿下?哎呀,几天不见小泽还长出息了?他怎么可能害你?他可是娘娘制……”说着他觉有点不对,轻轻咳了两声又接着说道,“应该不会吧,那孩子对你可是真感情。”
“我身边的每个人都相信是这样的,有时候在幕僚面前,有些话我根本没办法说出口,因为那样会让他们觉得我心软可笑。”燕景泓没有注意到孙世勇的吞吞吐吐,自顾自的苦笑着说道,
“不要在意别人怎么看,你自己相信吗?”孙世勇平静的声音伴着微风传过来。
燕景泓沉默了一下回答道:“迹象太明显,不由得我不信。你又不是不了解我的人,如果我不信就不会这么苦恼了,正是因为我已经相信了才会觉得伤心。”
“是因为你身边的人影响了你吗?”孙世勇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担忧的问道。
燕景泓摇了摇头说:“十几年的精心呵护虽然不是开玩笑的,但我也因为亲近七哥而更了解他的能力,怡月郡主说的一切他都是能够做到的,就算郡主要编造也不可能编造的如此吻合七哥的行事风格和处事方式,所以……我比我身边的人反而还更加确信,七哥就是那个幕后之人。”
燕景泓和清欢一样,在没有人提起燕君泽的可疑之前,当然不会去联想他和幕后操纵者的关系,可是一旦有了一个令人怀疑的契机,再仔细思考一下燕君泽在六皇子生燕颢天前时的做法,以及燕颢天过世之后他的态度,甚至他看着燕颢天留下的那把宝剑的眼神……这一切仿佛都能够得出另外一个答案。可是燕景泓不会对清欢他们说,毕竟他还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希望怡月郡主说的是假话,希望燕君泽不是那个想要致自己于死地的人……
孙世勇伸手将燕景泓的头发揉乱,笑着说道:“虽然我不太关心朝堂的事,但是听你的意思,你似乎已经决定了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呃……”夺嫡争权不知道算不算很重要的事情呢?对于燕景泓来说这的确很重要,因为能否得到皇朝的最高权力会关系到很多重要的人和事,但是这对于眼前的孙世勇来说,可能真的算不上什么大事吧。比起隐于幕后处心积虑的燕君泽,这个人才是真的一把利剑在手,闲荡江湖之中的逍遥派人物。直到现在燕景泓还搞不明白,这样一个不求功名利禄不受红尘烦扰的人,为什么会甘于困在一方小天地里,尽心的去训练护卫自己的近卫军,教自己一身武艺并留在皇都帮助自己呢。
孙世勇抿了抿唇,笑着说道:“好了,你也不用再问我什么了,因为你来这里本就不是想得到什么答案的。我只能说,既然你决定了就去做,就要摈除杂念。呵呵,任何人都可能是敌人嘛,就比如……如果你刚才稍稍大意一点,我完全就可以把你杀了不是吗?”
燕景泓用手慢慢梳理着被孙世勇弄乱的头发,有些不满的带着点赌气的意味撇了撇嘴说道:“嗯……我明白了。”
“那么你可以收起你猜疑的感觉了,不管你感觉是不是这样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事实,既然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就别到时候又来告诉我你走不下去了。”
“……当然不会。”燕景泓低下头从高台上俯视下去,从这里可以把整个武馆看的清清楚楚,他的目光停在不远处小山中的那个宫殿方向,脸上溢出了幸福的笑容。
“今天太晚了,我就不留你喝酒了。赶快回宫去吧,以后记得经常来看看啊。”孙世勇笑着故意走了个醉步,也不等燕景泓回应就准备走下高台。
“嗯,”燕景泓看着孙世勇挥动的手,又叫住他说道,“但是在那之前我得问清楚你的真实名字,已经十年了,我知道孙世勇这个名字是假的,我可不希望十年之后我还不知道我师父是何方神圣。”燕景泓从来也没有叫过他师父,因为他总觉得这家伙一点为人师表的样子都没有,比谁都爱玩爱胡闹,极度的恶趣味,而且他从十年前到现在容貌几乎没有变化,看起来一直那么年轻,年轻到燕景泓对他一点“师父”的感觉都没有。
“呵呵,名字有什么真假的,只是个符号而已。娘娘也从来没问过我的名字啊。”孙世勇耸了耸肩又“呵呵”地笑了起来。
“母妃不问说明她已经知道了,但是我不能不问。”燕景泓肯定地说道。
说明她已经知道了?是这样吗?孙世勇的脸上浮起了醉人的微笑,他仰头看着天空刺眼的阳光,从淡红的唇边轻轻的溢出一句话来:“呵,燕树风这个名字真的已经有好久没有人叫过了,我也听不习惯了。如果你愿意,也可以如对待小泽那般,叫我一声三哥就行了。”
燕树风?燕景泓的眼睛“忽”的亮了一下,这个陪了自己十数年的近卫军最高长官,就是那个早已盖棺定论死于南方战场,自己以为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三皇兄----燕树风?原来三皇兄还在人世,而且一直在自己身边,而自己却懵然无知。十几年的往事桩桩件件都历历在目,难怪燕景泓总觉得师父身上有种让他不自觉想亲近的感觉,原来血缘亲情的力量是如此的不可磨灭。
“三哥,三哥……!”燕景泓仰起有些濡湿的脸,冲着天空喃喃的喊了一声陌生却亲切的称呼,声音随着微风追着燕树风远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