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君泽没有在梦华书苑多做停留的意思,天雨将他送上了马车,又派了个宫女回去禀报燕景泓。天雨亲眼看着燕君泽的马车离开梦华书苑之后,才从门口折回,带着变得犀利和担忧的目光,她转头就朝着慕容若白的居所一路小跑而去……
不过两刻钟的时间,燕君泽和唐锦瑟刚才在屋里的所有对话,在离安漉院不远的书香阁里一字不漏的被重复了出来。天雨坐在书香阁院子里一个用藤木做成的摇椅里,分别用两种不同的声音,形象的演绎着燕君泽和唐锦瑟对话时的语气,乍一看去几乎让人以为天雨当时就在屋子里看着他们说话一般。慕容若白在天雨对面的藤木摇椅上摇晃着,伸出他修长的手指,从他们中间那个刻着清晰年轮的小木桌上端起一杯茶来,静静的听着天雨口中说出的那些话,并随着她的讲述而神色变幻。
“天雨姐姐,你很多年没有露这一手隔空听音了,功力一点都不减啊。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展示这本事的时候还是十年前了吧。”慕容若白待到天雨说完,才轻轻的往椅背上靠了靠,摇椅因为他后仰的力度而摇晃起来。天雨是如何在武艺高强又生性谨慎的燕君泽面前,得到他们全部的对话内容的,慕容若白并不知道也不想探究,反倒是天雨一字不漏复述一段对话的能力让慕容若白很是称奇。
天雨轻轻的一叹,自嘲的摇头说道:“都是年轻时跟着贵妃娘娘学了些微末功夫而已,这么多年早就荒废了大半。”虽然天雨这样自谦,但是慕容若白知道她平日肯定会经常性的练习,否则今天她也不可能将燕君泽和唐锦瑟的对话听的一字不漏,而且复述时中间都完全不带停顿的。
慕容若白靠在摇椅上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半天都没有说话,他摇椅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手中的茶水却没有半点的晃动,茶杯稳稳当当的立在他的食指尖上,仿佛有什么外力将它托住了一般。相对于天雨的担忧,慕容若白表现的倒很轻松,就算听完了天雨的话,他并没有表现出这件事是多么急切,仍自悠闲的摇动着藤椅。
“慕容公子,你觉得这件事该如何处理?”天雨等了一会,见慕容若白不说话又开口问道。
慕容若白文雅素静的脸上,刚才还温暖的笑意忽然变得很冷:“没觉得如何,我早就知道燕君泽对贵妃娘娘的那件事始终耿耿于怀,可是没有想到他和西域那边会有这么大的牵扯,看来是我低估他了。按目前这个情势来看,他所积蓄的力量恐怕远远大于我的估算。”慕容若白闭上眼睛迎着阳光,眉头因为刺眼的光而皱了起来,他冷笑一声好象是自说自话的低声说道:“选择燕君泽?可能吗?慕容家族要辅佐的是能开创盛世的英明君主,绝对不会是这个……杂种!”
天雨听到从教养良好的慕容若白嘴里很少说出的这种恶贬之词,不由的困惑问道:“慕容公子,难道真如传言所说的,燕君泽真的不是清妃娘娘所生的?”
燕君泽是启元帝唯一的一个在宫外出生的皇子,他的生母清妃死的早,而且清妃一直都不怎么受宠,只因跟当时启元帝的宠妃,也就是燕景泓的生母月贵妃走得挺近,靠着月贵妃的庇护还能有些沐浴皇恩的可能,但是宫里一直都存在着一种传言,燕君泽不是启元帝亲生的儿子。启元帝听闻了这种传言之后大发雷霆,并立刻下了禁口令才平息了这身世谣言。可是也就在启元帝下了禁口令之后,一向身体康健连风寒都极少染上的清妃居然就莫名的“病故”了。
慕容若白缓缓的吐出一口气,坐直身子睁开眼睛说道:“上一辈人的事情扑朔迷离,说实话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弄清楚当年发生了什么。无论是皇上还是皇后、静妃以及其他妃嫔,抑或是许将军、大皇子燕煜瑄对此事都没有透露过丝毫风声。所以燕君泽的身世,甚至月贵妃的死因,我们也探不出个一二了。”
“哦……”天雨低下了头,她当年在月贵妃身边做了长达一年的贴身宫女,可是对他们的事情一点都不了解,这不能不让她感到沮丧。
慕容若白没有想继续说那些已经被尘封了的往事,他对天雨说道:“不说这些了,现在我们关心的或者说有权去关心的,也只是我们殿下的安危和前途罢了。”
“安危?难道他真的要杀了殿下?”天雨被慕容若白口中吐出的“安危”两个字吓了一跳,不管她平时是如何的沉稳冷静,也不管她在燕君泽面前是如何的伪装如常,反正在她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慕容若白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接过天雨手中已经冷了的茶,又换了一杯热茶递给她道:“不然呢?或者你觉得殿下如果荣登大统会留着他的命吗?这本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争斗。”
“可是,慕容公子……我还是不明白,殿下那么的相信他,对他毫不设防。如果他真的要杀殿下,机会多的很,让孙雅兰、唐锦瑟等人出手不是多此一举吗?”天雨还是一脸不相信的神色。
“杀我们殿下?不,还不到时候,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慕容若白冷哼了一声,“他现在杀了殿下,难道他就有十足的把握能稳住局面吗?或者说还有谁能稳住这个局面?燕君泽不会做多此一举的事情,他的每个举动都是有明确目的的。”
天雨激动不安的情绪因为慕容若白的解释而慢慢恢复了过来,也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于是淡淡的叹了一声说道:“其实我一直觉都得燕君泽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要杀了殿下,殿下毕竟是月贵妃的亲生儿子,他对殿下的疼爱也是从来都不掺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