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外面已是快到晚食时分。
魏子熙自嘲笑笑,忽视心底的那一丝阴霾,起身换好衣服便回了西元府庄子。
庄子已经大面积的被冰雪覆盖,作坊却还是一片热火朝天。
不仅是庄子,应该说,附近几个县城,也都是第一次,在这皑皑白雪的冬日里还能有活计。
匠人,劳力,学徒,总还是能靠着一双手,在这原本难熬的冬日,获取一些稳定的收入。
无疑,工业,给了这个看天吃饭的社会,一丝新的希冀。
魏子熙对西州地区的小规模归元庄,规划比较简单,除了基础设施以外,林地,主要都是以核桃树为主。
核桃的青皮,高温煮制后,可以形成油墨,只是因着颜色微微发褐色,才加入木炭,因着木炭缺乏黏性,为了避免油碳分层,才又少量的加入骨胶进行乳化。
而印刷油墨的主材,无疑是以核桃青皮为主的。
除此以外,草料的铺盖保护地表水分,减少蒸发和水土流失,亦是畜牧业的基础保障。
西州地广人稀,金属矿藏丰富,其实,是比较适合做天陵工业化生产的起源之地的。
金属一事,因着朝廷管制,所以直接交出去,不再沾手工厂,最终,只留下一个科研试制中心在萧明睿旗下,以研发为主。
对于热电,现目前以锯齿镜的量产为主要方向,通过调节镜距和电能转化存储便能实现大范围热电运用,除非遇到连续二十一天没有太阳的极端环境,不然,基本上都能够用了。
而现在最大的两方面壁障,一方面是水利,一方面是石油提取。
水利,直接影响农业灌溉效率,水库和排水工程,河道的挖掘和拓宽,在很大程度上,需要大量的劳动力才能完成。
前世,虽然自己没有做过很大的水利工程,但是,作为基建强国的建筑师,又怎会不在学习中膜拜过水利工程,大量的结构数据优劣势对比和方式方法的运用,都是自己在这个地上,热电能方面能够快速上手的核心原因。
这也是为什么,在老太太提出以驿站为基础进行庄园设点的时候,哪怕自己面临很大压力,依然硬着头皮接下了。
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以三十里为单位的归元庄直属,农闲的时候可以对沟渠进行预设,在不进行大范围徭役的情况下,先预设好末端的连接,再从工部虞司进行大型水利工程的建造时,便能精密计算下游的承受能力。
像今年宁州作为上流水域的河道挖掘,对下流承受力产生不可预测的冲击,这种行为,其实,真的很冒险,若无归元墟的抢险和疏浚的能力,各州府驻军的机动配合和大量泥沙包的储备,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敢这么做的。
承接了驿站的活儿,等于将天陵的情况精细化梳理一遍,避免这种不负责任的尴尬再次发生。
而石油的提取,需要的精控要求就更高了,石油的不完全使用,对生态会有不可逆转的伤害,可是,没有石油,就没有真正的工业,塑料,橡胶,这一类缓冲材料和绝缘材料无法生产;润滑油,高压气烧也无法普及,如果道路交通和电路设备大量的依赖金属和瓷器,从稳定性和出产能力的角度分析,量产终究难以实现。
石油本身,并不是极稀缺的东西,难点在于提取和运输过程中,如何避免生态伤害,越是粗陋的工艺,越是伤害大,前世到了后期,石油的提炼工艺产生的排放,已经接近清洁能源了,至于如何做的,魏子熙却并不是很清楚,而塑料的广泛使用,却是在很长时间内一直威胁着生态环境的。到底还是书读的太少了,一时半会儿也没有什么可行的方法。
先把这些放一放,将目光专注在社会基础岗位的提供和人均产能的提升上才是重点。
毕竟,超前的政治思维,搭配低下的生产力,才是当前社会结构的本质,由一部分家族决定了主流利益,由一部分人掌握大部分资源,做不到底层生产力的提升,就谈不了公平。
魏子熙揉了揉眉心,想到萧明睿让自己快速进入工作模式的魔鬼行径,不由失笑。
人清醒了,很多事情便也没什么想不明白的,心中暗暗骂了一句坏蛋,便出了屋子往食堂去。
年前人手巨多,毡房已经撤了,现下,已经有一个大宅,管事们也都在饭点聚在此处。
萝卜羊肉馅儿的二合面包子,加上一碗玉米糊糊,魏子熙一边吃,一边听着各处管事说进度,按部就班,也没什么需要调整的,吃完也就散了。
萧淙砺鬼鬼祟祟挤到她身边道:“子熙,我想找你拿个主意。”
“啥事儿?”魏子熙诧异。
“我,我想......”萧淙砺不确定的道:“我想回京过年,我想我父王和母妃了。”
语气里竟是有些委屈。
“这冰天雪地的,怎么回去呀?你咋不早说。”魏子熙无语。
“之前不是忙嘛,而且,之前也说让我满了十八才回去,可是明年开春你就走了,我也想回去,我想我母妃了,哪怕明年再过来也行,就是想跟我母妃一起守岁,每年,母妃大年初一都会亲自给我梳头的。”说着,一个黑壮的人儿竟然流下了鳄鱼的眼泪。
“啧!”魏子熙嫌弃死了,只是因着以前十三一直是做的女儿打扮,之前在王府也是跟着王妃娇养着的,哪怕长成了五大三粗的模样,性格却还是扭捏了些。
金刚芭比是不是?魏子熙心里吐槽,却也不知礼亲王的打算,不好贸然答应,而且,这时候,庄子上都在做收尾工作,卡着时间,大家都忙的脚不沾地,大河又上了冻,船只都停运了,他若一人出行,想来想去,怎么都不合适。
“就现在这时候,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回头我想法子传信问问吧。”
眼看着金刚芭比要把眼泪鼻涕蹭上来,魏子熙赶紧挪了挪屁股,道:“莫挨我,京城的情况我也不晓得,但是最起码,也得明年开春了,跟着大部队走,要是能回家就回,回不了的话,藏在工匠里,谁也认不出你来,你哭给我看,我也没法子,再哭,我还是没法子。”
魏子熙急急堵住他的话头,起身就要跑,玻璃心小姐妹,受不了的哇。
“那明年开春,你定是会带我回去的,对吧?”
“大部队一起走,我还能避开你不成?”
“哦哒吧。”萧淙砺擦了一把鼻涕,吸了吸鼻子,还是想娘,怎么办,宝宝好委屈。
魏子熙翻了个白眼,无情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