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视线里,她好像看见马车门被一脚踢开了,车外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似乎是凌世宸。
他身后站着凌风。
凌世宸优雅地理了理衣摆,不疾不徐问道,“舅母带着这么多人欺负我新妇,是何用意?”
凌世宸姿态慵懒地看向贾夫人,中间看了赵娣儿一眼,眼底让人看不清什么情绪。
他原本确实走了,可发现座椅上落下了一张纸,字迹十分秀美,好像是赵娣儿的。
于是他便停下马车,让凌风送回来,却被凌风意外发现,贾夫人在学堂,凌世宸不放心便回来查探一番。
贾夫人也把视线落在凌世宸身上,凤眼微微眯了眯。
怎么会?
不可能!
凌世宸不是中了两箭吗?怎么看上去一点事情都没有,气势还是那么迫人。
她正了正身体,目光死死盯在凌世宸身上,想看出哪怕是一丝丝的端倪。倘若他真的受了伤,刚好一起抓了,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女人被一群乞丐玩弄,再丢进海里喂鱼。
可是,凌世宸笑的云淡风轻,“舅母可是以为我受了伤?很遗憾,受伤的是我的护卫,我,可是好得很。”
贾夫人闻言,脸立刻黑了。
她有点怀疑,可是凌世宸的态度让她不敢断言,要是马车外还有凌世宸的人,她只怕自己都无法好好收场。
衡量一番,她只好暂时退一步,“子衡,你不是要娶夏侯莺吗?这个贱人你交给我,阿全的事情便可一笔勾销,如何?”
她动不得凌世宸,能杀了赵娣儿这个贱女人也是好的,这样,她也算是给贾全报了仇。
凌世宸看着赵娣儿,眼中的眸光浮浮沉沉,似乎在权衡利弊。
赵娣儿眼泪盈满眼眶,却没有出声,她明白,自己没有那么大的分量让凌世宸选择她,只要交了她出去,贾全和凌世宸的账就可以两清了,谁都知道应该怎么选。
尽管已经猜到了结局,心里还是很难过,睫毛承受着重量,微微发颤。
凌世宸看了她良久,目光回到贾夫人身上。
贾夫人胸有成竹,她抛出去的条件,用一个外人的代价,保全了血亲的体面。而且凌府现在内忧外患,不会因为一个女人,而失去贾府这么大的助力。
凌世宸是个精明人,知道该怎么选。
看凌世宸许久不语,贾夫人轻轻一笑,以为他这是默任了,便使眼色让人把赵娣儿抗走。
赵娣儿并不反抗,任凭两个护卫像扯木偶一样扯她起来,惨白着秀脸,不哭不闹,只低低地说了一声,“谢谢你,凌世宸。”
凌世宸微愣,在她被拉出去之前,沉声说道:“住手!”
赵娣儿募地看向他,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下来,眼底也好似燃起了希望一般。
那样的明亮,晃人的眼睛。
但凌世宸只是看她一眼,又看向贾夫人,目光沉沉,仿佛深海淹没了一切情绪,“我有一份礼物,一直想着要送给舅母。”
他朝凌府挥了挥手,凌府上前,递出一份信封。
凌世宸好看的手指打开蜡封,从里面取出一缕发丝,笑着递给贾夫人,“舅母,请过目。”
贾夫人眼神狐疑,视线落在那缕发丝上面。
发丝粗硬,泛着诡异的红色。
可只一眼,她眼神便开始闪烁起来,双腿也有些发软。片刻,她愤怒地瞪向凌世宸,“你!你……你对倩倩做了什么?”
“舅母放心,我只不过派了几个人去南地带她散散心,并没对她做什么。”凌世宸语气淡淡,“不过,若是舅母非要对付我新妇,那我也只好,把账算到我这位表姐身上了。”
发丝的主人,是贾夫人的女儿贾倩,也是贾全的阿姊,但贾倩与贾家没有血缘关系,她是贾夫人嫁进贾府时带过来的女儿。
凌世宸要对她出手,想必舅父也不会太在意。
贾夫人原本出身名门王家,算起来和丞相王冲同支,只可惜年少轻狂,和一个伶人有染,不久便未婚生子。伶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成为名门王家的女婿,可是但凡有些声望的家族,都不会娶这样一个女人。所以,贾夫人只能嫁给贾家这样没什么实权的九卿之家。
这是贾夫人心结,她瞧不起凌夫人,出身比她低,凭什么嫁到了凌府这样显赫的夫家?
她不甘心。
那个贾清芝,贪玩又安逸,全然不懂驭人之术,对朝堂也懵懂无知,若不是她嫁入贾家带来的声望,凌震霆又怎么会选她贾清芝?
自她进门以来,她暗地里一直玩弄权术,为了她,也为了她儿子贾全,她要把原本属于她的东西全部夺回来。
贾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都是一家人,贾清方只有贾全着一个儿子,他也想自家儿子有出息,如果他兄妹两人日子过的旗鼓相当,也是他希望看到的。
“你威胁我?”贾夫人等着凌世宸。
凌世宸笑笑,指着赵娣儿,“舅母不也在威胁我吗?”
贾夫人脸色很难看,“这个贱人害的贾全伤了眼睛,如今又被她害的不能人道,我只恨没有早点收拾了她,岂会轻易放过?”
“舅母,若是您女儿也如我新妇一般,被泼皮无赖屡次纠缠强迫,你可会说,你女儿活该?”
贾夫人目光如刀,“你是在警告我?”
“我只是告诉舅母,贾全的下场,完全是他咎由自取。舅母仔细想想,那天到底是谁在做局?可不要让真正的仇人逍遥痛快。”
贾夫人半天说不出话来。
确实,凌世宸很擅长揣度人心。
贾夫人当然知道,那天的局和夏侯莺脱不了干系,但眼下贾家也需要夏侯太尉的支持,她不能和夏侯莺撕破脸皮,只好找没有靠山的赵娣儿出口恶气。
况且,贾全已经无法人道,她可不能再害贾倩也被人暗算伤害。
“放开她。”过了良久,贾夫人冷着脸吩咐手下的护卫。
赵娣儿浑身疼痛,虚弱无力,护卫刚一松手,她就笔直地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