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在齐爷那里又小住了几日，我便回老家看我的父母。距离上一次回家已经一年多了，上一次还是我和子毅一起回来的，而这一次只有我一个人了。

我爸妈知道我有身孕，小心翼翼伺候着我，生怕有任何闪失，他们也疼惜子毅最后留下的血脉。他们在我面前一句也没有提子毅，但我知道他们也很难过。

我爸已经退休了，之前也是个清水衙门，所以没受什么牵连。倒是我哥的生意没了子毅的照顾，清淡了不少，但到底经营了这些年，根基也稳固了，只要用心经营，也没什么大问题。我的家一切还算安好。

在家里的生活是舒适温暖的，秦川还是那个宠爱我的哥哥，总是弄回些他记忆中我小时候喜欢吃的东西给我。冯老师和老秦也总是捡着我小时候有趣的事，说给我听。人生除了爱情还有很多爱，比如父母亲人，比如像齐爷这样疼爱我的长辈，像李伟轩这样的挚友。

在家过完了春节，即将返回京城的时候，我接到了婷婷的电话。李伟轩找到了她，她从他那里得到了我的号码，她约我见面，我答应了她。

我和婷婷约在大学门口的一个咖啡厅里。记得上一次见她还是八年前，她跑到我和子毅的家里骂我是婊子，毁了我的水仙，扔了我的小乌龟。那时候她还是个小女孩儿，现在已经长成一个漂亮的大姑娘了。

她的容貌极像她的母亲，但是气质却一点都不像。她看起来应该是一个活泼开朗的姑娘，只是刚刚经历了双亲的离世，家庭的巨变，脸上都是哀伤落寞。

“秦老师，”她还用从前的称呼叫我，“你和我爸爸的事，我都知道。我爸爸的墓地在悉尼吗？”

“嗯，你爸爸已经入土为安了。”我回答。

她开始抽泣，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我爸爸妈妈都走了，我现在已经没有亲人了。”

“怎么会，你还有姑姑，还有爷爷。”我安慰着她。

“姑姑现在也不喜欢我了，每个月除了给我转生活费，也很少给我打电话。”她哭得更加伤心了。

我心中叹息，子晴到底是介意婷婷不是瞿家的血脉。“你姑姑也是因为你爸爸的离去伤心，她还是爱你的，过段日子会好的。”

“秦老师，你不伤心吗？”她突然抬头问我。

我何止是伤心！我吞了一口泪水，轻轻地说：“伤心也要过下去，我还有妞妞和豆豆，他们已经没有爸爸了，不能再没有妈妈。”

“可是我已经没有妈妈了。”她失声痛哭。

我沉默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对于这个孩子，我始终不敢主动亲近，我忘不了她曾经有多么恨我。“妞妞和豆豆，还有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都是你的弟弟妹妹。”我又想了想，摸着手上的戒指，斟酌着说，“你爸爸临走前给了我这个戒指，我现在是他的妻子了，如果你愿意，我和你的弟弟妹妹都是你的亲人。”

婷婷抬起头看着我，问：“你真的不恨我吗？我曾经那样对你。”

我笑了笑，抚了抚她的头发说：“我是你爸爸的妻子，你是你爸爸的孩子，我怎么会恨你呢？你还记得小时候你缠着我给你弹琴吗？”我和这个孩子也曾经有过一段美好的时光，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

她擦着眼泪，哼哼唧唧地说：“秦老师，其实我一直都是喜欢你的，只是，只是……”

“你只是不能接受我和你爸爸在一起对吗？”我笑了笑说，“其实我也不想那样。可是爱上了就没有办法了，只想和他在一起，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等你有一天真的爱上了某个人，就会明白。”

见婷婷止了眼泪，我又问了问她的大学生活，知道她一切都好，便放了心。

“婷婷，你已经成年了，以后要学会坚强独立。有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放假了也可以去看看妞妞和豆豆。平时如果有什么困难可以去找李伟轩叔叔或者齐爷爷，他们都会帮助你的。”我嘱咐道。

婷婷点点头，又说：“秦老师，那两个房子我不要，那是你和我爸爸的。我现在还是个学生，也用不上房子。”

我想了想，便笑着说：“也好，等你嫁人再转给你当嫁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扭捏着，我站起来抚了抚她的头发，说：“好了，回去上课吧。记住了，我和弟弟妹妹都是你的亲人。”

和婷婷分开后，我就和子晴通了电话。

“嫂子，你还在国内呢？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吗？”子晴问。

“我今天见了婷婷，她很伤心。”我开门见山地说，“她刚刚失去爸爸妈妈，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比较敏感，请你不要冷落她。”

子晴沉默了一会儿，说：“她不是我哥的孩子。”

“你是怎么知道的？子毅告诉你的？”我问。

“那年在悉尼见过你之后，你问我婷婷会不会是霍成的孩子，我心里也犯了嘀咕。过年回去，我就取了我哥和婷婷的头发去做了亲子鉴定。结果她还真不是我哥的孩子。”

原来第一个怀疑的人，竟然是我。“你告诉子毅了吗？”我问。

“我谁也没告诉。我哥那么疼爱婷婷，我怕他受不了。”子晴顿了顿，问：“嫂子，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意外？”

我对子晴讲了在墓园碰到朱英的经过，叹了口气说：“子晴，我们这一代人之间的恩恩怨怨已经太复杂了，不要牵扯到下一代了。婷婷只是个孩子，我相信就算子毅知道了她不是亲生的，也不会遗弃她。”

子晴沉默了一阵，笑了笑说：“难怪我哥那么爱你。嫂子，你一定会幸福的。”

我心里一阵苦涩，叹息着说：“你哥已经不在的，我也无所谓幸福不幸福，只要孩子们都平安快乐的长大就好。”

“人总是要心怀希望的，万一哪一天你再遇到一个像我哥一样温润儒雅的男人呢？”她把“温润儒雅”四个字咬得很重。

我知道她在揶揄我曾说过子毅也是温润儒雅的，忍不住一笑，旋即又是一阵心酸，即使再好的男人，也不是我的子毅了。

该见的人都见过了，我也启程回了悉尼，那里还有两个孩子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