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皇帝下旨给世子夫人撑腰，那夫家地位再高也白搭。
就差指着成国公世子的鼻子说，你有眼无珠不识抬举了。
程若华得出这一口气，也不见多少欢喜色，仿佛早有所料，平静得很。
萧氏一改，在侯爷面前维护爱女的心境。
万事皆休后，才沉下心打量自己这个已经出嫁多年的女儿。
但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完全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了。
因为宣读圣旨，姨娘庶女有名有姓的都到场了。
宅子里什么都防得住，就是防不住八卦。
萧氏引以为傲这么多年的嫡长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程若华丢了胎，失魂落魄哭哭啼啼的回了娘家。
这条消息，早就人尽皆知。
本来是想能看一场笑话，姨娘们兴冲冲地来，可不想败兴而归。
好不容易等到萧氏训女的名场面，大家都一声不吭的缩在影子里。
既怕打搅了萧氏的兴致，又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这一屋子里的浮世绘，好不热闹。
程令萱紧紧抱着妹妹程莹莹，轻轻地捂着她的嘴。
好在程莹莹只是晚上比较闹人，白天大多时候都只是发呆不理人而已。
现在，并没有发病的迹象。
冷眼看着，这些女人们永无宁日的勾心斗角。
又想起侯爷走的时候头也不回，一脸喜色。
有的时候真的觉得，或许这满地丛生陷阱的后院，可能真的比不上真刀真枪的名利场。
要不然为什么在那里的一点点动静，都能在后宅翻起滔天巨浪。
而且哪怕一时战败，也有重整旗鼓之日。
权力加身的人，就是有无视一切上不得台面的恶意的底气。
程令萱后来想，如果有什么事让自己开始渴望利用名利挣脱命运的困局。
可能就是这天，嫡长姐靠一张圣旨在夫家翻身的这天。
萧氏松开握着长女的手，有点疲惫地开口道。
“周妈妈，让她们都回去吧。”
知女莫若母，对于女儿干的这些事儿，萧氏还是有点感觉的。
这么多年，从千金坐到侯府夫人。
那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她不知道看了多少用了多少，程若华还是缺了点经验。
她觉得自己一路走来有太多的不得已，有太多的不可不为。
但是如果让女儿几十年后活成她的样子，她是打死都不愿的。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萧氏一个茶杯毫不客气地砸在长女脚下，精致昂贵的绣花鞋瞬间溅满了茶渍。
程若华沉默地看着她，萧氏好像在和二十多年前的自己对视，突然出了一身冷汗。
当年的她也是从杖杀开始的，一步一步，逐渐无法回头。
而现在，她竟然不知道。
曾经的下令杖杀，究竟是自己想这么做，还是别人让她如此行为。
“你……你护驾那天，是不是已经流产了？”
萧氏逐渐缓下粗重的呼吸，问道。
“是的。”
程若华毫不犹豫地就承认了。
那天她乘车去逛街，突然看到微服私访却深陷流民包围的景元帝，之前宫廷年宴和世子远远拜见过。
天子遇难，这种机会可不多见。
流民虽然被赶到的御林军缉拿，但她为了拖延时间，硬撑着不适劝说许久。
才两三个月，本就胎位未稳。
又惊惧久站吹风劳累，内外交杂，晚上还没回府就不行了。
在医馆听闻噩耗后，程若华完全没有像别的女子一样哭天抢地，情绪崩溃。
她冷静，克制，甚至没有什么感觉。
世子跟貌似旧爱的小妾缠缠绵绵，她每天看到，都觉得未来无望。
她是知道，外祖母是怎么过世的。
长大的时候也清楚地看到父亲不断纳妾，对母亲日渐冷落。
所以她使手段，让一个有婚约的男人对自己神魂颠倒，求母亲，嫁一个名不当户不对的人。
只要他心里只有她一个，她就也喜欢他。
她当年看上的就是他的痴情，而今最怕的，也是他的痴情。
已经退婚了，竟然还念念不忘！
她略作思索，就定下一计。
先用物事假装一切安好，又在那日婆婆门口，安排了一出好戏。
程令萱带着莹莹，往小院走着。
身边程萧萧也不知是天真，还是谈恋爱谈丢了脑壳。
正唧唧哇哇地抱怨着，没能看到大姐被训。
不过令人没想到的是，连程若瑶都被赶出屋了。
从来没有这种待遇的她正心气不顺，找了个由头对程菁菁拳脚相加，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
叶姨娘赶紧不停地道歉，还把手上最宝贝的银镯子脱下来给她。
向来胆小怯懦的程菁菁都呆了，哭声停止。
被叶姨娘趁机拉着走远的路上，才嗫嚅道。
“姨娘，您怎么，那是您最后一件嫁妆了……”
剩下的程令萱走远了没太听清，不过也知道是什么。
那些之前的其他嫁妆怎么没得，现在最后一件也得是怎么没得罢了 。
这个地方，从来没有变过。
在程若华那振地有声的承认之后，萧氏的屋内一片寂静。
静得有些吓人，只能听到萧氏粗重的喘息声。
周妈妈低眉顺眼地垂首站在一旁，在这种沉重压抑的气氛里手心全是冷汗。
她是萧氏的配嫁姆妈，数十年间一直陪伴在侧。
给萧氏经手了数也数不清的黑活，但也因此更清楚，萧氏对子女的期待。
干净，清白，不要走上她们的老路。
大姑娘这次实在是胆大包天，周妈妈也是看着她长大的。
当时侯爷频繁纳妾，萧氏地位不稳，生怕着了哪个人的道。
是以大姑娘从出生开始，有三四年都是周妈妈亲手照料。
要说这院里她对谁有些感情，除了萧氏就只剩她了。
三姑娘程若兰心软手软，四姑娘程若瑶恶毒荒唐。
唯有程若华在萧氏三个姑娘里，可谓一枝独秀。
周妈妈总觉得，这肯定有自己亲手照料过的原因。
她这辈子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抱过，就抚养过萧氏和程若华。
后来都稳稳当当地当上了豪门大院的夫人，可见自己的水平非同一般。
这时，周妈妈脑子里飞快地琢磨着说点什么。
来转移夫人的注意力，好给大姑娘解个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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