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泽一丝不苟地梳白发,梳好后就把它们束在头上,不照镜子山泽也能知道他现在是哪般模样,白发苍苍的老头子满脸褶皱,走几步就喘粗气。
束了发的山泽拿出画笔纸张颜料,开始画这个盛开樱花的山谷,樱花之谷,四季如春,樱花漫漫。山泽没想到樱花谷的主人竟然是妖怪,听说他曾经去刺杀过猫将军但失败了,猫将军一个怎样的人类将军才能不被妖怪杀死。
山泽虽然心有忧虑但纸上盛开的樱花与外面的樱花无异,有些东西不用看不用想也能描绘在纸上,手不知不觉让那只巨大的狐妖躺在樱花树下休息了。
山泽低头乍一看还真是一模一样,难道前世他真的是狐妖的人类养父,一个妖怪还需要人类来养吗?
看到有阴影投在画上,山泽就不用看就知道是他,山泽把画笔移到别处去画别的樱花,不再描摹那只眼熟的狐妖。
眼前的画师已经白发苍苍,再看自己已经是像人类年轻男子一样青春的妖怪,这情景好像是梦中所见到上辈子的情景,上辈子画师是一天天的老去,自己也是一天天的长大,画师老了,白发苍苍了,自己就照顾他,给他送终!可是这不是上辈子是这辈子,画师不是一天天老去而是一下子就老去了,自己还没来得及再看一眼他就已经白发苍苍了。
冷梅越走越近,投在画上的阴影也越来越大,都把樱花树下的巨大狐妖给掩盖了。
“画师!”冷梅除了叫一声画师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冷梅公子有何事?”山泽依然儒雅依然很有礼貌。
冷梅跪了下来,山泽手一抖,画笔掉在纸上,多余的颜料弄脏了整幅画,反应过来急忙捡起画笔晕开多余的颜料,幸好这张宣纸是上等纸张不然就废了,但这一处的樱花颜色比别处的深了。
山泽灵机一动,在这棵樱花树上添了一个樱花仙子,画深的樱花成了装饰在仙子白色长发上的发饰,灵动秀丽的樱花仙子卧在樱花树上看着对面的樱花不由心旷神怡,山泽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画师连再看他一眼都不愿意,他心中只有画,如果不是自己他还能画很多年很多年的画,画尽山山水水,画尽人间所有悲欢离合,像前世一样站在山坡上迎风感悟人生的真谛,感悟了,笑了,就牵自己的小手一起下山回家做饭吃。
“对不起!”冷梅还是说出来了,“小梅又害了画师,转眼间画师就这么老了!小梅只是一只野狐狸不值得画师这么做,不值得!”
冷梅宁愿死去也不愿山泽用自己的青春来换取苟且偷生。
想着想着,冷梅就哭出声音来了。好熟悉的哭声,山泽不得不转头看,原来是只小狐狸再哭,山泽把画笔搁在一边,伸手轻轻地抚摸冷梅的头,“冷梅公子无需哭泣,人早晚都会老去,小生不过是提前老了而已。”
“可是,可是小梅不想画师这么快就老了,呜呜,不想,小梅不想的!画师还没成亲还没自己的小孩怎能老了呢!”
“成亲?成亲啊,小生没有喜欢的姑娘,这辈子不成亲,冷梅公子不要难过!之前冷梅公子救过小生两次,这次就当是小生对冷梅公子的报答。”
“小梅不想看到画师就这样老去,画师还没来得及享受青春年华怎么能老去了呢!”冷梅不想,不想他的人类养父这辈子就这样老了,怎么可以呢,“画师还没喜欢的人怎么可以老去,不可以的!”
冷梅还想看到他的人类养父成亲生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模样!
喜欢的人?山泽愣了一下,喜欢的人,他这辈子还能喜欢别人吗,他哪有喜欢别人的资格,没有功名,兜里也没几两银子,怎么去喜欢别人呢!
冷梅呜呜的哭泣着、痛恨着,山泽一边摸他的头一边陷入了冥想。
站在门外的煦风握紧了拳头,听到冷梅痛苦的哭泣声拳头打在了樱花树上,樱花被抖落,纷纷落在他落寞的身上。
即使没有脚步声煦风也能感觉到白鹿来了,“你已经看到他老去的模样,满足了吧,现在可以把他的青春还给他了吧!我可以把我的青春给你,请你把山泽画师的青春还给他!”
煦风语气里尽显恳求,白鹿不为所动,白鹿承认当他看到白发苍苍的画师心中确实有些难过,“我拿走你的百年青春你还是这副模样,我想看的是人世间的悲情不是温情,他把青春给我,我帮他救他的妖怪养子,这笔买卖很公平。”
“你!”煦风气愤,真想一拳打在白鹿这张无害的白脸上。
“我只会替别人感伤不会善良,你最好记住这点。我不是小菌人,你们有求我就必应!”白鹿再次申明,“交换了的东西,我是不会还回去的,别露出那副凶相,即使我把一部分妖力给了小狐狸打起来你也不是我的对手。”
煦风真的不想看到冷梅那么难过,“用我全部的妖力来换取他的青春也不行吗?”
“你那点妖力还是留着保命用吧。”白鹿说完就昂首挺胸地走进屋子。
看到白鹿进来,山泽把手从冷梅头上拿开,白鹿看了看山泽又看了看冷梅,“冷梅公子可以请你先出去一会儿吗,我有事情想和画师说。”
冷梅用怨妇般的眼神看了白鹿几眼就起身出去了,白鹿把目光移到桌上的画上,“画师的画技还是如此高超,想象力还是如此美好,这是画师想象中的樱花仙子吗?”
白鹿看着卧在树上的女妖怪和雪姬有几分相似,但眉宇间那份带着霸道的自信是雪姬所没有的。
“山泽画技拙劣让白鹿公子见笑了。”山泽依然谦卑有礼。
“画师谦虚了,画师画技高超这是世人公认的事实。”公认的事实只是上辈子的事,如果这辈子他可以活久些一定也能名扬天下。
“白鹿公子找小生所为何事?”山泽自然了自称小生现在变老了一时难以改过来。
“我想请画师画一幅鲛人图,鲛人,画师听说过吗?”
前些日子南海国鲛人一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他这种游走四方的画师应该有听说。
“小生听说过,南海之外,有鲛人,人首鱼身,水居如鱼,不废织绩,其眼泣,则能出珠。但小生只是听说过没见过,小生仅凭自己的想象画出来的鲛人可能和白鹿公子要求的不一样。”
山泽在典籍里见过鲛人图,不知道插画师是见过鲛人还是那也只是插画师自己想象中的鲛人模样。
“鲛人,画师上辈子见过,画师不记得了吗?”有些藏在灵魂深处的前尘往事可能做梦的时候会梦到,但大多数都无法再想起来也无法再梦见。
山泽摇了摇头,上辈子的事他早就忘了,真的忘了,忘干净了吗?当冷梅公子自称小梅的时候他却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小梅,小梅,小时候他就梦到过一个叫小梅的孩子,梦境里布了一层大雾,他从未看清过那个叫小梅孩子的模样。
“画师。”
“白鹿公子、、、”山泽一转过头就对上了白鹿那双透明如水的眼眸,白鹿的眼眸里住着一对父子,山泽凑近一看,是一个打扮得像山村夫子的年轻男子,男子牵着一个小男孩,那小男孩是,就是他小时候梦见的那个,是那个叫小梅的小孩,穿一样的衣服,梳着一样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