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哗然。
虽说看利润是留仙楼略胜一筹，但区区二十两银子的差距，并不能让仙客来心服口服。
倒是反观留仙楼的本钱，竟有足足两千两百九十两，这个数字远高于一般酒楼开张的成本。
这也就意味着要维持留仙楼的利润进账需要两千两百九十两银子的基准，在运行成本上，留仙楼就远高于仙客来。这么一看，实际的胜负还要查了明细才能判决。
这么高的成本，赵锦自然也要问个清楚：“这两千两百九十两银子的明细何在？”
穆振学终究才跟着账房师傅学了没几天，报报账这样的简单工作还能做，但明细就一时说不清了。穆云笙跨前一步道：“不必找明细了，我来解释。两千两百九十两中有四百两是作为酒楼初期营销时的比赛赏金，另外我发现坊市口到留仙楼的距离有些远，若是夏天，鱼类运送途中一路暴晒，必定不能保证质量。我已经花了一千两雇了二十个长工，每日从镇外捕捉河鲜送到留仙楼，两个时辰一趟，随送随做，保证菜品的质量。”
赵锦眯起眼睛，细细盘问道：“这一千两是他们多长时间的工钱？若是一个月就要一千两，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些。”
穆云笙道：“这些人都是家住河边的无业渔民，不愿离开家乡，有这个买卖维持生活他们巴不得接去，也不必我为他们提供食宿。这一千两已经是这一年他们所要求的本钱了。”
也就是说，这是一笔长远投资，并不在留仙楼一月必须的成本以内，一千两除掉十二个月，一个月是八十三两三吊钱，抹掉零头后，留仙楼这个月的成本也只需要多算八十三两而已。
如此一来，要论公平，剩下的1317两银子应该都算在纯利润中。
“一千三百一十七两加上之前的纯利七百五十两，统共是两千零六十七两。”穆振学摸了摸脑袋，适时补充道，“这么算，留仙楼本月的本钱共是九百七十三两，纯利则是……两千零六十七两！”
穆振嘉虽然早先做好了输给穆云笙的准备，但这个差距着实太巨大。
仙客来的穆账房早失去风度，摔了手中的账本破口大骂起来：“怎么可能！这破镇子上除了仙客来其他几家酒楼的利润加起来也不过是一千五百两左右，镇上的银子就那么多，怎么可能都教你穆云笙赚了去？我不信，我要查账，我要查账！穆振学你是记恨娘在你欠赌债的时候没有先保你是不是？你就是恨毒了哥哥没有给你出钱还赌债是不是？！好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贱嘴货色，你是不是替她做了假账？！”
穆云笙嗤笑道：“穆账房说话注意些，我家这位小账房先生才来了不到一个月，大家长了眼睛都是瞧得见的，他连真账还不会做，又从哪里学你做假账？”
穆振嘉狗急了乱咬人，现下听见穆云笙说自己做假账，登时梗着脖子叫骂道：“娼妇，你说话仔细些！我穆振嘉若是做了假账，这辈子就要不得好死！”
一场账目清算却撕破了穆振嘉的伪善面具，赵锦现在便是想拦也拦不住了。穆云笙听见穆振嘉口中“不得好死”四个字，顿时正色道：“好，那且不论你有没有做假账，我只问你，你方才说‘镇子上除了仙客来其他几家酒楼的利润加起来也不过是一千五百两左右’，是也不是？”
穆振嘉正在气头上，一拍桌子道：“是我说的不错，那又如何？”
赵锦忽然发现眼前这个因为营养不良一直在他眼中有些瘦弱的姑娘，身上有一股令他无法忽视的威压。就是这股压力令穆振嘉进门之后一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他混迹商场多年，也是一等一的聪明人物，已经猜到穆云笙要说什么。事实上，这也是他一直以来所希望的。果不其然，穆云笙的话一出口便不吝于在人群中抛下了一颗巨大的炸弹。
穆云笙平平稳稳地在方桌前坐了下来，逼视这穆振嘉的眼睛。
“好，那么穆账房，我且问你，账本本就是各商家的私密之物，镇上各酒楼积怨已久，你又是如何知道他们的账目总额，如何能将数额精确到一千五百两左右的？”
穆振嘉脑中“嗡”一声巨响，紧接着便只剩下一片空白。
这句话不偏不倚，便像武侠小说里正道主角气贯长虹的最后一击，直插穆振嘉的死穴。
周围小厮仆役的议论声登时大了起来，穆振嘉被穆云笙这句话抽走了所有力气，失魂落魄地跌坐在桌旁。
他无话可说，无话可以辩驳，因为穆云笙的这句话是事实。
谁都知道镇上的酒楼关系不睦，他穆振嘉作为利润最高的仙客来的账房，一向摆出的是看不起那些小酒楼账房的面目。
可是实际上，为了拉拢人心架空王大厨，他背地里早就和镇上大部分酒楼的掌柜喝到了一个桌子上去。他那些背地里的酒友与他一同挤走了无数不愿听从账房摆布的好厨子，事实上，这也间接导致了赵锦四处寻访附近的厨子却无人愿意来应聘的窘境。
穆云笙长出一口气，感觉到赵锦注视着她的目光终于转开了。她在桌旁坐下来，贴着穆振嘉的耳朵十分温柔地开口道：“大伯，你现在要么把那些泄露账本给你的账房名字也报出来，叫我做个顺水人情，要么就孤孤单单回穆家等死吧。”
“你有没有做假账，你最清楚。我今日没有证据，不代表你往日不曾做过，毕竟老天不出手，也有人出头，要怪就怪你自己，发誓发得太轻松。”
穆云笙的最后一句话，彻底击垮了穆振嘉的心理防线。
“这么多年你一直不愿意多回穆家，也是因为不愿受摆布吧？可惜了，现在回去你就是废人一个。既没有工钱，附近的酒楼也都不会雇用你。你很快会享受到曾经我和我的弟弟曾经享受到的一切了。”
穆振嘉终于彻底失去勇气，哆嗦着去拉扯穆振学的袖子。到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来身边的兄弟了。
穆振学早就默默起身站在一边，现在又退了一步，和失心疯一般的穆振嘉彻底划清了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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