洄游

水下的景致在不断变换，让顾扬有种觥筹交错斑驳陆离的错觉。

好像周围的一切都带着似有若无的光晕，一圈一圈，在他心间荡漾开。

但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很奇妙。

林薇依然握着他的手，两个人不疾不徐悠哉游哉地游动着，只不过她欣赏着景色，他却只欣赏着她。

周围的水流不知为何突然躁动起来，流速也莫名加快，林薇握着他的力度不自觉加大了几分。

她转头对着他兴奋地笑，明媚动人，眼角眉梢洋溢着毫不掩饰的激动与欣喜。

他觉得很莫名其妙。

在水下无法和她对话很麻烦，顾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对此刻的情况一无所知，只能傻傻地跟着她走，被她拽着快速游到一块大石头后面。

大石头刚好可以完美地遮挡住两人的身影。

林薇看向顾扬，示意他耐心等待，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不远处似乎快要像沸腾的开水一样翻滚搅动起来的水流，顾扬也望向那里。

一群黑点出现在他的视野里，逐渐逼近，速度很快。

他甚至觉得有一阵没来由的风刮了他一脸。

数量庞大的鱼群环绕着成群结队地从两人眼前经过，看得出来比较匆忙，大概很赶时间。

是来这片海域洄游的某种鱼类。

他和她可以说正巧赶上了好时候。

顾扬看向林薇始终目不转睛专心致志盯着鱼群的目光，她一定认为此景盛大且壮观，从她惊艳的神色里他早已了然这一点，然而这一幕落进他眼里，只让他觉得纷繁而杂乱。

看来他和她在审美能力上也有着显著的差别。

等鱼群走远，林薇才又拉着顾扬继续前行。

游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两人安全出海。

卸下装备，结完账，换上自己的衣服之后，两人从体验馆里出来，再次来到这片浅海区域。

“你提前计划好了吧？”顾扬轻声问道。

他不信世上会有那么多的巧合，而其实很多时候，那些巧合都是有人刻意为之。

“被你发现了呢！不过我原本就没打算瞒你，既然你已经猜到了，那也就省得我说了。”林薇大口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心情舒爽。

她算好了日子，推测这种鱼可能会在这几天经过这片海域，抱着走运的心态，没想到还珍让她撞到了。

运气简直好到没话说。

“可是你好像并不喜欢刚才鱼群洄游的景象。”林薇有点惋惜地说道。

“你喜欢不就好了？不一定非要让我也喜欢。”顾扬神色淡然，听上去有些满不在乎。

“那也没事啊，喜欢是强求不来的，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这样多简单啊。”

林薇感慨万千，语重心长。

可是又有多少人总是口是心非，把喜欢的说成讨厌，把讨厌的说成喜欢呢？

她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情。

那时候她认为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人情世故，老成圆滑，阿谀奉承，溜须拍马，这些她早就懂了。

然而认识和了解顾扬并且和他在一起之后，她才发现，和他相处不需要遵循任何人情世故，怎么简单，怎么直率，怎么真实，就怎么来。

所有的套路在他这里根本不适用，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他虽然因此而性格孤僻，远离人群，但她也知道，其实他在心底一直都保留着对她那个世界的人才有的蔑视和鄙夷。

是的没错，顾扬确实认为林薇那个世界的人虚伪做作，肤浅浮夸，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很装。

那个世界的每个人都要装出一副老成事故圆滑精明的样子来活着，不过他们也确实精通此道。

不像顾扬，他只会觉得那样子太累了，在他看来如果一生只能这样来度过，那还不如早些投胎另觅他处，也能少很多痛苦。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永远都会与这个社会和时代格格不入，永远都会是别人眼中的异类。

就好比大多数人看到鱼群洄游这样罕见的景象，都会一脸惊讶，不管对此感不感兴趣，也会或多或少地装出一副第一次见的样子。

但他连装都懒得装，其实也不能说是懒，更确切地说，是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