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址高塔——
旧址高塔,是关押残月罪犯的地方,残月,这个世界的名字。
这里太黑了。
距离“熄阳”彻底降临还有三个时辰时,拿着一把半锈的剪刀的施绒汝终于在第八十七层的一个落灰的角落中寻到了那把同她在此地呆了三百年的靠背木椅。
三百年太久了,木椅身上原先活着的花藤早已掉光了上面的叶子,已然变为枯藤。
一旦枯萎,便再也无法复生。
扫去上面的灰尘,施绒汝将它拿起,掉转脚步往刻着满墙花藤的墙前走去。
施绒汝触摸着那些花纹,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很快蓄满了泪水。
眼泪夺眶而出滴落在地,触地生芽,又即刻枯萎。
她将手拿开把木椅摆放好坐了下来,面对着墙,将剪刀放在腿上开始抓拢所有的头发。
这三百年来,她每日都要剪上一回发,要不如此第二日头发又将长至地。
【肥嘟嘟的鸟儿,不吃红果果;笼中的人儿,折下花枝绘红痕。】
施绒汝半唱着,拿起剪刀一剪刀将头发剪去了大半截。
【瘦骨头的鸟儿,要吃红果果;笼中的人儿,不吃鸟儿要吃人。】
她将那根白到了底的头发拔下,用剪刀剪成一段一段的,边剪边哭泣着。
剪完后施绒汝迅速解开头发上的红绳,将红绳握得紧紧的。
忽然墙上画满的花纹藤蔓破墙而出,化作了活物,迅速占满了高塔八十七层的空间。
只有她的身边藤蔓不敢靠近,在她抬手起的那刻开始,藤蔓瞬间停止了疯狂的生长,不在往可以占领的空间移动。
施绒汝揉搓了几下红绳,捆扎了太久了,发绳颜色都暗了。
渐渐的那面墙壁出现缝隙,八十七层越来越亮了,光正在挤进来,但是好慢,光尚且只能照亮施绒汝的右眼。
好刺眼!
施绒汝抬起手遮光,举起的手还拿着发绳,发绳刚好被阳光照到。也不过一两秒,发绳就开始化成灰尘,她“嘶”一声丢掉了剩下的发绳。
那一瞬间施绒汝想起了母亲和父亲一直研究的事情……也就是那时,她才得以知道世界的真相。
残月有一个镜像世界“满月”,每一万年残月和满月就会发生大轮换,也即是“残月便是满月,满月便是残月”,这两个世界从来没有一并存在过。
一方养生,一方养死,一方生必一方死。
若有人愿意了解,也未必无可救之法。
但从来,只是没有人尝试罢了。
这次醒的不是时候啊,正好遇上世界轮换……
我不知道自己会死还是会生,或许我本就不该降生于此。
曾经有人只是随口一说,“你就是世界开启与关闭的钥匙”,施绒汝信了,然后她就被人以并不存在的杀戮送入了这里。
光灼迫使发出的那道声音将藤蔓们唤醒,它们加快了生长速度,封禁了那面会透光的墙
这些藤蔓是抵挡不住多久的,毕竟整座高塔的墙很快就会化为一面面透明的双面大镜。
“去地下吧,不用为我遮挡。”
藤蔓们不为所动,施绒汝苦笑一声。
“我很久没看见阳光了。”
施绒汝起身,藤蔓椅上原本宣告了死亡的枯藤,竟忽的长出许多花苞,快速的生长,准备着开放的时刻——只要她说她不走,它们就立马开放自己的花朵。
长长的留海很好的遮住了她的左眼,在这只剩下她一个人,不会有人看见她的眼睛在慢慢变得白而透明。
可高塔里每一株还存活的植物,都是独一无二的,施绒汝怎么舍得让它们再一次面临灭绝。
“古籍中的每一个字都未曾写道‘主可以逃离’,让我一个人面对这个预言的到来,我不想走……”施绒汝的语气很平淡,不像曾经说话嚣张跋扈的残月之主。
藤蔓们仍是不停去填上那面要洞开,让阳光送入大厅的墙,外面已在燃烧,里面又复归一片黑暗。
不见光的高塔内,施绒汝忽然疯癫笑着,黑暗的塔墙外,是火焰包裹的世界。
“我可真是弃子……”
默念口诀,一柄长剑凝出实体现在施绒汝右手,她握住剑朝着藤蔓挥剑乱砍,藤蔓嘶叫着纷纷缩开。
这把剑,可灭万物。
在施绒汝低头落泪的那瞬间,大片光照入八十七层,她丢了剑看着藤蔓快速地消失。
坐回了椅子上……
【白花花的鸟儿,没有红果果;笼中的人儿,煮了好汤喂鸟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