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呆的脸受意识清醒的影响,五官渐渐变的英俊硬朗,原先只是个十六七的初出茅庐的少年,此刻站在戚容面前的是个雄姿英发的二十有出的青年,擐甲操戈,两眸似火,天真无邪。
戚容恍然有种弟弟长大了的既视感。
奇观乍现,青云出岫,天光降世,点漆桥渊,垣缝拔翠。
戚容叫小呆闭上眼睛,神秘地把他拉到一个地方。
小呆慢慢睁开眼睛。
戚容手一挥,浓雾向桥的两边散开,只前的一幕撞入小呆的眼帘。
长年寸草不生的一念桥塌方的断壁上居然生出了零丁的嫩草,单调暗沉的灰色增添了新绿的生机。
首个发现这事儿的戚容还是在出门买酒的路上恰巧撞上天光乍现的奇观,那束光直指一个方向,他循着光迹而去,巧了这不,正好是一念桥。
戚容打趣小呆:
戚容妙哉妙哉!要不,桥主你显个灵吧,让兄弟我富贵万年!
一念桥头鬼魂啊?
小呆呆住。
戚容嘿嘿一笑,指着一处角落道:
戚容你瞧,老子发现了什么?
小呆不明所以,
一念桥头鬼魂什么啊?
戚容小树苗啊!看到了没,那,那有株。
戚容还努力努努嘴示意小呆看过去。
小呆挠了挠头,不明白戚容兴奋的点在哪,
一念桥头鬼魂这......什么意思?
戚容傻啊!你小子头上带点绿了!福气要来了!
戚容拍拍他的肩膀,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小呆努力理解戚容的话,思索半天不成,摇头叹气算了罢。
戚容玩心大发,嘴角弧度都快翘到眼角了,
戚容要不......我们给他们浇浇水、施施肥?
小呆瞪大眼睛,眼里的戚容笑的东倒西歪。
戚容不逗你了。其实,这应是天道的旨意,你小子指不定将要发生大事了。顺着天道的旨意做,我觉得会是要让这株树苗成长起来,你看,这株树苗叶芽透明如珍珠,定是棵奇树,种下去看看会怎么样吧。
之后,他们俩每天会花时间过来给它们浇水施肥检查虫子,其实他两也不怎么懂栽树,只是按照常理办办了,好在这棵树坚韧易长,没有被他们整死。
又一场寒风疏雨后,久驻离梦万山空,心如萋萋花木冢。
戚容哎呀,将来说不定又会传出个‘鬼王栽木’的名景出来。
戚容擦擦不存在的汗调侃道。
不出十天,小树长成了一颗大树,奇怪的是,这座桥不会因为承受不住而坍塌。树根紧紧缠绕在桥的缝隙中,有些覆盖在石阶上,像是一只鹰爪攀附在上,贪吮着桥上的养分,难怪长的如此迅速。
小呆不知所踪,戚容着急地发动手下到处搜寻。
不料,那人竟自己回来了。
戚容眼一红,怒骂道:
戚容你去哪了!敢叫老子找你!
小呆面无表情,只眼看着戚容。
戚容方才觉得空气的温度降了几个度,现在那感觉又不在了,当是被这小子急出来的毛病。戚容心里不平衡,双脚翘起交叠在桌上,对小呆使唤道:
戚容你,过来给老子揉揉肩,老子就原谅你。
那人站在那不动,戚容感受到了弟弟的挑衅。
戚容傻站在那干嘛!叫你过来就过来!
小呆走到他身后,将手放在他的肩上,慢条斯理动作起来。他捏的生疏,惹得戚容几次疼地叫停。
他拍掉小呆的手,
戚容行了行了,你爱干嘛干嘛去吧。嘶,我的肩哟——
身后人转身要走,戚容没想到叫他走他真走,赶紧扭头欲叫住人,那处已空空如也。
真是男大不中用啊!
俄顷,小呆再次回来,还带了个烧鸡,身后跟着一群小鬼。
好小子,还记得孝敬老子。
小呆在戚容面前一直晃,求表扬似的摇着手中的烧鸡。
久而久之,小呆的某些异常举动透露在点滴当中,有时小呆憨憨傻傻对他笑,有时又是爱搭不理无视他,他打量那个趴在树上折纸的男人,想想哪哪都觉得不对,又觉得哪哪都对。
好景不长,一次他们发现树上长了人面疫。小呆因为这个变故感到痛苦难耐,在地上抱头打滚,且不能离开树木五米远。
就在戚容一筹莫展之际,一个一身白衣,戴着哭笑面具的男子骤然出现在那颗大树旁。小呆痛得晕厥过去。
白无相?!!他怎么会出现在这??!!
戚容一眼就认出,这个是导致仙乐国灭亡的罪魁祸首,四大害之一的白衣祸世。
当下一急,他挡在了小呆前面。
白无相长身端立在那,虽戴面具,但那脸斜对树根,可以感受到视线火灼般地放在长着人面疫的树上,戚容搞不透他的情绪。他身衣缟素,衣摆落地,似在地上绽放出的雪花,轻盈得下一瞬就要融化进去,白发飘然,几丝蓬松地垂在面具上,显得些许脆弱。身姿卓越,可惜心如毒蝎。
他从容地向戚容走来,面具上崩出的多处裂痕似乎并没有表面那么淡定。
戚容又怒又惧,
戚容你要干什么!
白无相不疾不徐,直到站定在他面前,才缓缓开口,语气平平,清冷低沉的嗓音传入他耳里:
白无相你知道他是谁吗?又知道我是谁吗?
这下戚容没缓过来,
戚容什么?
白无相慢慢地摘下面具,露出一张和小呆完全一样的面孔,只不过这张脸的眉间暗藏阴戾,恐怖的是有三张人脸长在那张脸上,三张嘴好像在念叨什么。
戚容心头震颤,难以置信,好半天才捡回自己的声音:
戚容你……你的脸?!难道你是……小呆?!小呆也……是你?!
他恍然大悟,先前小呆的异样有了解释。
白无相哈哈大笑起来,得逞一般的朗笑在这种氛围下显得十分突兀,
白无相倒还不笨。可是,你有一点说错了,那个家伙可不配当我,往后也不会再有他了。
要说将才还留有些破碎感,此刻却是玄铁坚冰,冷到了极点。
戚容你为什么要杀他?
他脸上划过一抹悲痛之色,垂眸幽幽道:
白无相那个小子痴傻,整日陪伴这断壁残垣,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人不人鬼不鬼的,杀了他,是帮他解脱。
随后,眼里一丝杀意噌亮寒光。
白无相也不知道是撞了什么大运,身边竟然还能有人愿意护着他,真是令人生厌。
戚容什么屁话!
他那极端无常的性格,就像随时夺命的冰锥。
白无相你若让开,让我解决掉这个小子,我可以考虑留你一命。
戚容休想!要想动他,就先从我的尸骨踏过去!
听到这话,白无相蹙了下眉,眼里闪过一丝动容,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戚容,还未动手却令人倍感压迫。
面对白无相的步步逼近,戚容拳头紧握得骨头咯咯响,白无相捏起他的下巴,一米九的他高过戚容一个头,实力的横沟压得他动弹不得,喘息不能。白无相见着这个反应,嘴角勾笑,做出最后善意的警告,
白无相再不识相点,待会可怨不得我。
冷汗从戚容头顶冒出,他想起小呆天真的笑脸,他可是老大,怎可丢下他不管。他怕死没错,但他更不愿看到在乎的人去死。实力悬殊,唯有智取了。 忽然想起刚刚破裂的面具,加上小呆的反应,八成是与这人面疫树有关。白无相当年发动的人面疫,设下多道选择题让谢怜选择,就是为了改变谢怜,让谢怜继承他那变态的观念。这家伙这么喜欢博弈,好,那老子就顺着他,与他打个赌。急中生智,他心一横,是生是死,就看这一局了。
戚容我跟你打个赌!
白无相挑眉,
白无相哦?你想赌什么?
他倒要看看一个死到临头的人该怎么挣扎。
戚容指着那棵树,
戚容我赌那人面消失,赢了,你就放了我们。
他对上那寒潭结冰的暗沉双眸,背脊努力挺直。
白无相似要把他看穿,那青衫义鬼双目流光的一捧慨然奋死的赤子之心灼烧着埋藏身处多年的厚雪。他心里升起一丝异样的感情。
白无相好,你想怎么赌?
戚容这奇树生了疫病,定是鬼魂执念受了影响所致,我来此之前,这一念桥头鬼魂并不像如今这般有人情,你和那鬼魂一定是与前生脱不了干系,既然可以人为改变,那我便要大着胆子试试,回到你的生前记忆,扭转这怨念因果。
白无相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怒极反笑,
白无相你哪来的自信,竟敢妄想改变我?而且......
他的脸凑近戚容,
白无相若真的改变了,那小子还会在吗?
戚容的指甲扎进手心里,流出血来。
戚容你怎知,是他灭还是你灭?
白无相你什么意思?
戚容这点你比我更清楚,执念化鬼,若你和他是同个执念而生,为何你们不是一体?
白无相眼里闪过狠厉,捏紧戚容的下巴,指尖泛白,想说点什么,顿时面具又崩出一个缺口,他一瞬间疼痛剧烈,被迫松了手。
白无相好,我答应你。
他狠狠地盯着戚容,他装作另一个小呆的模样,在这段时日和这个自称“老大”的人相处,看到他和小呆两方残殇的魂魄,销却前尘旧雪,挼二三佐新酒,生死面前舍身保护。着实让他嫉恨!
他与那人相貌一致,与那人魂魄共前生,凭什么当初的自己一无所有,凭什么!
这赌,他一定要赢。
他拿出法器,忽而一道强光在两人之间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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