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暗潮

尘烨被隆惊夜和孙罔带到了不知名的地方，不过他们始终并未离开过夜宣城。

这是一个密室，看样子是在地下了。这密室非常简陋，不像其他的那样复杂和充实。这里除了一张桌子和一套茶具外，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哦，对了还有一个轮椅，上面还坐着一个人。就在风平浪静的时候，瞬间狂风大作，一个裂缝出现，随后迅速扩张。成为了一个黑洞。

隆惊夜先行从黑洞中走出，身后是怀中抱着横刀的孙罔。尘烨小心翼翼地从里面走出，他对于这里的布局，似乎看起来有些熟悉。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未发现什么稀奇。孙罔走到木桌前，将刀放在了上面，拿起已经似乎看起来凉了很久的茶水，一股脑地喝了下去。而隆惊夜则是走到了轮椅后面，左手放在胸前向上面地那位老者鞠了一躬。

尘烨在环顾了一圈后，总觉得这密室四周潜藏的玄术跟自己的一位老对手有关。他并未对轮椅上的老者产生疑惑，倒是对隆惊夜的身份产生了很大的疑惑。不管什么时候巫部大祭巫都不能无缘无故离开巫陵的。而他竟然离开了，还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了小巷中，甚至还将对手放跑了。

“我真是很想知道大祭巫是离开巫陵，会承受什么样的后果。”尘烨抱臂站在那里，看着一副依旧若无其事的隆惊夜，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哦，我说过我是大祭巫吗？”隆惊夜倒是笑了，他可从出现到现在没有透露出自己的身份啊，何来后果一说。

“你当月漪是傻子吗？你刚才月祭泯龙就是最好的证明。”确实，月祭泯龙只有作为大祭巫的神武师才拥有的武命座。不过，“这世上依旧活着的大祭巫可不止我一个啊，还有就是如果我真是大祭巫的为何我手中的不是法杖。”

尘烨倒是没有注意这一点，忘了他手中拿的是佛道的禅杖，并非大祭巫专有的法杖。这就是他能离开巫陵的原因？这让尘烨匪夷所思。那在轮椅上的这位？

“沧海桑田，时过境迁。黑夜无尽，终为黎明。诡道初始，岁月无憾。”

无人动手，一股强大的武元带动了这个轮椅，老者看到了尘烨，也可以说十万年后的古烨。

“奴，见过烨皇！”老者尽管坐在轮椅上，但还是行礼了。

“你是？”尘烨看着他产生了疑惑，为何眼前坐在轮椅上的老者认识自己。但是在通过夜眸看到他身后的月祭泯龙的时候，这才眼睛瞪得像铜铃，“隆绪！”

早在十万年前，与尘峄齐名的寥寥无几，眼前的这位就是其中之一。

他在十万年前曾和那个被列为禁忌的组织一样，都曾反抗过三支的残暴统治，最后一战，他为掩护尘峄的撤退，一人战退邪祟中十二邪其中的五位。但同时，自己也因此失去了双腿。他的名字就是尘峄给他取的，他是巫部的创始者，也是十二祭巫第一代大祭巫，隆绪。

“当年一战，我侥幸逃脱，但双腿也因此残废，不能行走。后隐世于巫陵，本想苟延残喘，可没想到世事变幻无常，一个巨大的棋局，让我们这些残存的人不得不等待命运之人的到来。”隆绪的声音已经在历史长河中产生了对它的厌倦。

尘烨也看得出，隆绪早已厌倦了这十万年来的生活。世间的沧海桑田，这位已经看了遍，不管是战争还是和平，他都已经是厌倦了。看多了相同的事，这便就是烦了。不仅是他，其余的人都已经烦了。

“我很闹不懂，为何你和谢师能活到如今。”尘烨自从昨晚见到谢师后，他就无时不刻地在想，尘峄当年究竟为何会让自己来，为何不是他自己。同时也对谢师和隆绪能活到如今的情况产生了疑惑。

隆绪笑了，看着自己历经了无数个日夜的双手，“沧海桑田。只要岁月还在，我们，就还在。岁月虽然给了我们长生的本领，但也给了我们不可磨灭的寂寞和孤独。”

尘烨也是知道，为何当年一战尘峄已经身受重伤，十二武脉基本全毁，本以为他活不了多久。这让尘烨没想到的是，尘峄居然又在寒荒之地苟延残喘地活了几百年，最终还将他自己地毕生武学全部渡给了自己还将自己弄到了十万年后。

一旁地孙罔和隆惊夜，更是有些低落。他们虽然向往长生，但他们不向往那孤独寂寞地长生。隆绪的孤独寂寞是他无法离开巫陵，而谢师的孤独寂寞是自己再也无法闯荡江湖。至于其他人，各有不同。

“烨皇陛下，尘峄庭君留下的东西，除了《诡巳占》外，就没有其他的了？他就没有交给你关于岁月的事情。”隆绪看到尘烨摇了摇头，也是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双手紧紧地握着。

“看来，那件事是真的要开始了。”

岁月没有指示，看来这场命运是避无可避了。他们过了十万个春夏秋冬，终究是要在这件事上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世上的变量很多，同时不变的量也很多。

尘烨看着如此沉寂的情况，好奇地开口，“你们为何出现在夜部，还是如此隐秘。就不怕被别人发现，之后上告那些人，巫部大祭巫离开巫陵可不是一件小事。”

“谁告诉你他是大祭巫的。”隆绪笑了，他可从一开始就没有说过自己身旁的隆惊夜是现在的大祭巫啊。

“暗潮，首座，隆惊夜。”尘烨疑惑地看向隆惊夜，随后看向了一旁喝茶的孙罔，“暗潮，七阎罗，孙罔。”孙罔一脸冰冷，持刀行礼。

“暗潮？”尘烨对于这个名字非常疑惑，为什么要用这个名字。

“这世间不乏的就是那些风平浪静下的暗潮汹涌。十万年过去了，我经历了太多的是是非非，许多人表面上和和平平，其实暗地里许多人就是暗潮汹涌。同时，暗潮的出现，并不是和午夜争夺暗杀组织中的魁首，而是在警示！”

十万年以来，八大古文明相继的潮起潮落，平面上是战后息事宁人，其实是暗潮汹涌，每个文明都在酝酿着下一场。不仅是八大古文明，就连西北隅凶兽三十六部也一样，虽说各部之间的关系都还不错，但都是各怀鬼胎。

“你还要问什么？尽情问吧，刚才出手，已经暴露了我们的位置。”尘烨沉思着，不知道在想什么。隆绪深吸了一口气，吐出了浊气。

此时的外面也是被夜训营的人马给团团围住了，这座密室的上方是一座茶楼。领头的是尘家大公子尘霖。他在昨天刚刚接手夜训营统领一职。

在黎明的照耀下，这个还未开张的茶楼，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晨起的百姓，看见这种情况，有不少人在围观。暗处也有一位手中把玩着飞镖，身后背着扁长木匣子的黑衣蒙面男子时刻关注着茶楼。

其他四地，苏家、酒楼、铁匠铺还有望月台都已被夜训营围上了。尘霖看着眼前的笼中之物，嘴角扬起，非常得意，眉眼都是得意洋洋的样子，他今天就要肃清夜宣城里的所有反抗尘家的人。只有夜训营他还不敢，但他还有从许鸢口中得来的夜安军。

夜安军是夜部唯一拥有凶兽三十六部编制的正规军。但调令夜安军需要兵符——夜鳞。

“看来，这是一场恶战。”孙罔也是堵在了秘室门口，手中的刀随时准备出鞘。正当隆惊夜准备动手的时候，被隆绪叫住了，“你还有更重要的事，你先留下。孙罔，出去抵挡一阵。”

“是！”孙罔得令，双眼透露出杀意走了出去。站在茶楼面前的尘霖，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身后的夜训营冲了上去。正要打开茶楼门的时候，一道刀气袭来，冲在前列的人直接被砍翻在地。

双方僵持住了，孙罔如同门神一般，站在茶楼门前。尘霖所率的夜训营是进退两难。

“我想知道，尘纥当上夜部族长后，夜部整体局势是如何的。”尘烨在这时开口了，当然他的这句话也是在隆绪的预料之内。毕竟如今的他已经不是只手遮天的神皇古烨了，如今只是一个夜部寸步难行的废物。

“好，”隆绪闭目一瞬，不假思索地开口回答，“就让你看看。”

巫部大祭巫拥有通古今知未来的能力，但此本领也有不小的伤害。所以这才是唯有达到了始祖境或是域态才能继任大祭巫的原因。

“惊夜，你要看好了，之后你也会踏上这一步的。”隆绪像是在交代后事一样，这让隆惊夜非常不解，想上前询问，“老祖！”可为时已晚，瞬间隆绪周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他自己也站了起来，右手凭空抓握，瞬间一个龙纹法杖出现在他的手中，这是他的最后一次占卜未来了。

铿锵有力的声音，天地都为之色变，黑夜再次笼罩，紫色发光的法阵出现在空中。月牙加上月牙中悉数的裂纹再有那在月牙两端出现的龙首和龙尾，倒是真真切切的像一条龙，再有那在月牙中出现的一个“祭”字。这就是巫部大祭巫的本领，夜预。

那一幕幕的出现，让尘烨都感到了迷茫。自己经历的追杀，逃脱途中向北经历了许多事情，四方城、囚楼、锁南山，再由四方城去往的八大上古文明，基本上都有那些人的影子。隆绪撑不住了，尘烨迷迷糊糊地看到了那凶兽三十六部所有部族围攻夜宣城的场景，还有那最后的一幕，那位居然也来了。

一道金光闪过，所有都变成了空白，这是隆绪的念境。一片空白，他的所有记忆都变成了一块一块的镜子。他走过了很多，也看到了很多。和平，其实是战争爆发之前的暗潮汹涌的时间。

躲在暗处的那位看到了在黑夜消失前，一颗星星的陨落。瞳孔大震，眼泪流了出来，但是他不能妄动。同时的孙罔也感受到了，手中刀柄被他握的更紧了。

远在西北隅西南部的巫陵上，巫部所有人全部俯首跪地，“恭送大祭巫！”游历在大州各地的十二祭巫都是俯首恭送。

那个地方也感受到了，他们的老对手走了。他倒是显得有些悲伤了，“看来，世间能通古今知未来的，只剩下本王了。”

铭门之中，凌云轩看着空中转瞬即逝的黑夜，以及那在这短暂的黑夜消失前陨落的那颗星星，心情也是低落，“铭门凌云轩，恭送西北隅巫部大祭巫。”

不仅是他凌云轩，还有那曾经和隆绪并肩作战的所有人都在这一刻在天南海北，恭送大祭巫。

尘烨也在这一刻右手放置胸前，深深鞠了一躬，“夜部尘烨，恭送大祭巫。”他现在不是作为烨皇古烨，而是夜部的尘烨。

尘烨更是长话短说，之后隆惊夜撕开一道裂缝，尘烨行了一礼后离开这里，约定两日后夜宣城北门郊外醉夜湖再见，再详谈劫法场一事。

隆惊夜接过隆绪仙逝之前留下来的大祭巫法杖，将他隐藏在了自己的念境中，拿着自己手中的禅杖走了出去，离开之前发动提前在密室墙壁上隐藏布置的玄术，一声爆炸，密室崩塌，茶楼塌陷。在人群中穿梭自如的孙罔，最后一刀从天而降，烟雾伴随而起，自己却扬长而去，只留下了一个让他们要花费时间处理的浅坑。其他地方没有尘霖发出的号令，并未动手。

太阳升起，黎明彻底照亮大地，夜安军收了，夜训营也收了。不过巫部的那几位站在夜宣城的最高处望月台，看着暗潮云涌的夜宣城，他们也不知道大祭巫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让尘纥的废物庶子来整治整个夜部，是不是有点儿太过牵强。他们几位一致认为的是如日中天的苏家苏暮吟才是未来整治夜部的最佳人选。

不过人选究竟是谁，他们也需要时间来证明，三日后他们要做的事可不一件小事情。孙罔领命回巫陵调人去了。

黎明已起，黑暗已落。虽说太平，但暗潮依旧。

然而就在黎明降临的时候，在刚刚没有人知道的时候，一队人马悄悄地从北门出了城。